面对那道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狭窄裂缝,退路早已断绝。陈芸握紧温热的木牌,与阿禾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阿禾忍着左臂的伤痛和体内秽气的翻涌,率先俯身,小心翼翼地探入裂缝,陈芸紧随其后。
裂缝内部初极狭,冰冷的岩石紧贴着身体,粗糙的表面摩擦着衣物和皮肤,压迫感令人窒息。潮湿的寒气夹杂着那股精纯的秽灵气息扑面而来,每吸一口气都感觉肺部被冰冷的针尖刺扎。他们只能匍匐前进,在绝对的黑暗中,依靠触觉和前方阿禾压抑的喘息声辨别方向。
复行数十步,逼仄感骤然消失。前方豁然开朗,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
两人先后从裂缝中爬出,站稳身形,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三叶屋 庚歆最哙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山腹空洞。洞顶极高,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看不到尽头。洞壁并非寻常岩石,而是一种暗沉近黑的墨绿色石质,表面光滑,隐隐有水流般的天然纹路,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矿石本身的幽光,勉强照亮了洞内轮廓。
空洞中央,并非空地,而是一个直径约两三丈的圆形水潭。潭水并非清澈,而是漆黑如墨,粘稠得仿佛不是液体,水面光滑如镜,不起丝毫涟漪,却在寂静中不断向上冒出细微而密集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都逸散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烟气,融入到洞内本就浓郁的秽灵气息中。这水潭,仿佛就是整个禁地污秽力量的源泉。
而他们的目光,瞬间被水潭边的一处景象牢牢吸引。
就在潭边距离水面不到一丈的地方,一具身披破烂不堪的黑色长袍的骸骨,以盘膝而坐的姿势,静默地对着黑色水潭。岁月似乎并未侵蚀这具骸骨,相反,那裸露在空气中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温润晶莹、如同上等玉石般的质感,在洞壁微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近乎圣洁的乳白色光晕。骨骸完整,姿态安然,仿佛只是在深沉地冥想,而非死去。那件破烂黑袍的样式古老得难以辨认,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同凡俗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骸骨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一本厚重的、以某种不知名深色兽皮鞣制而成的手札。兽皮质地坚韧,边缘以金属包角,虽历经漫长岁月,却保存得相当完好,没有丝毫腐朽的迹象,静静躺在玉骨臂弯之间,仿佛等待着命中注定的阅读者。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宿命感,同时涌上陈芸和阿禾的心头。这具骸骨的主人,显然非同一般。能在如此污秽之地的核心保持骨骸如玉,怀中还珍而重之地抱着这本手札,其身份呼之欲出——很可能就是王睿手札注释中提到的、那位发现了部分真相并提出“取而代之”疯狂假设的百年前先知或反抗者!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着那具静默的玉化骸骨,恭敬地躬身行礼。无论此人最终成败如何,能在绝境中探索至此,并留下信息,都值得敬佩。
礼毕,陈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走上前去。她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位先贤的长眠,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从骸骨环抱的双臂之间,取出了那本兽皮手札。
手札入手,比预想的更沉。兽皮封面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触感。陈芸看了阿禾一眼,阿禾对她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两人退到离水潭稍远、靠近洞壁的一块干燥平坦处。阿禾重新点亮了气死风灯,调到最微弱却稳定的模式。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手札的封面。
陈芸定了定神,翻开了手札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同样以某种耐久性极佳的墨水书写的、笔迹苍劲有力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重与癫狂的文字。并非晦涩古文,而是相对易懂的近代文字,只是在某些关键处夹杂着古老符号。
开篇第一段话,便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眼前:
“后来者鉴:此非山神,乃‘地脉秽灵’也。吾族先祖愚昧,以契约缚之,献祭女子为‘容器’,转嫁业力,保一族之苟安。然秽灵终将反噬,容器亦非永续。欲破此局,或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