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深处,陈芸指尖颤抖着,触及了那叠册子最下方的一本。触感与其他线装书截然不同——更薄,更脆,带着一种潮湿后又干涸的粘腻感。她将它小心地抽了出来。
借着气死风灯(阿禾带来的,此刻调到最微弱的模式)惨淡的光晕,她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半本用粗糙草纸装订而成的笔记,纸张泛黄脆硬,边缘残破。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大半本笔记都被一种深褐近黑的颜色浸透——那是干涸的、浸入纸张纤维的血迹。血迹斑驳,甚至掩盖了部分字迹,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铁锈与陈年腐朽的淡淡气味。
柳娘的手记。
陈芸的心被紧紧攥住。秒璋洁晓税旺 勉费越犊她屏住呼吸,仿佛能感受到六十多年前,另一个女子在此留下的恐惧与温度。阿禾也凑近过来,两人就着微光,开始辨认那些因血污和岁月而模糊破碎的记录。
开始的几页,字迹尚算工整,但笔画间已透出深深的惊惶:
“他们叫我‘新娘’可我穿着丧衣棺木好冷有东西一直在看我”
“背上好烫像有火在烧李老狗(显然指当时的村长)说,那是山神的印记是福气可我只觉得有脏东西,正一点点往我骨头缝里钻”
字里行间,是柳娘发现自己成为“容器”后的恐惧与无助,与陈芸的经历惊人地相似。她也能感觉到有“脏东西”不断侵入身体,背部的印记日益灼痛,仿佛生命正在被某种邪恶的存在缓慢吞噬。
翻过几页血污更甚的纸张,一段关键的记录跳入眼帘,字迹因痛苦或急切而略显潦草:
“痛得睡不着李老狗今日又来了,眼神像看牲口他说,若不想被彻底‘消化’掉,或许只有一条路唯有‘山之眼’能窥见本源,或有一线生机”
笔迹在这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墨水晕开一团,“然彼处秽气冲天,近之即死历代皆视为绝地,无人敢近”
“山之眼”!
陈芸和阿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动。这与王睿地图上标记的“xx之眼”完全吻合!柳娘的记录证实了那里的存在,也证实了其极端危险性——秽气冲天,近之即死!但她也明确指出,那里可能是唯一能窥见诅咒“本源”,从而找到生路的地方!
笔记的后半部分,字迹变得越来越狂乱、断续,仿佛书写者正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折磨:
“他们看我的眼神变了像是在计算时辰我听到了‘清理’”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们凭什么要这样死”
“后来者若你有幸看到这些若你也身不由己毁掉毁掉一定”
笔迹在这里猛地一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指甲抠划出来的,然后是一片空白,只余下大片喷溅状、已然发黑的血迹,浸透了最后几页纸。
笔记,至此中断。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未尽的“毁掉”二字,充满了柳娘临终前极致的绝望、不甘,以及一种同归于尽般的恨意。她想让后来者毁掉什么?毁掉这笔记?毁掉祠堂?还是毁掉这整个吃人的契约体系?
陈芸握着这半本染血的、轻飘飘又重如千钧的笔记,仿佛握住了柳娘残存的魂魄和六十年前那场未曾发出的呐喊。
“‘山之眼’!”她抬起头,看向阿禾,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柳娘用命证实了。那里就是关键,也是绝地。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