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义庄,林尘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晒着午后阳光,慢悠悠消化着肚里的美食。
文才坐在边上,魂不守舍,眼神飘忽。
“喂,你这是咋了?一副丢了三魂七魄的样子,莫非心里想着任小姐?”秋生用手肘捅了捅他。
文才这才回过神,语气低落地说:“师叔魅力真是没得说,婷婷姐眼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秋生摇摇头,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这位师叔,无论是相貌、才学、本事还是气度,样样都出类拔萃。
你拿什么去比?
要是换作自己是任婷婷,恐怕也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讲究的是家境相当。
再说,大多数姑娘哪会轻易嫁给一个道士?的铁了心跟着你,
还得顶得住家里人的反对,不然一切免谈。
“师叔,婷婷姐那么想跟您学外语,您怎么不教她呢?而且她长得也挺好看的啊!”秋生忍不住问。
“我这个人眼光高,寻常女子——实在提不起兴致。”林尘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答道。
“咳!”
林正英正喝着茶,一听这话差点呛住,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师弟,这话可就不地道了。
那任婷婷也算是清秀标致的姑娘,你怎么说得这么不留情面?”
林尘笑了笑:“其实是我抽不开身。
你也知道,再过几天四目道兄就要到了,咱们还得去找《阴符经》,哪有空闲教人念洋文?”
林正英听罢,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林尘和林正英忙着为任老太爷迁坟做准备。
东西备齐后,四人便随着任老爷一同前往任家祖坟所在地。
任老太爷的墓地位于离镇子五六里外的一座山腰上,四周青山叠翠,溪水潺潺,一看便是块风水极佳的吉壤。
因此,这一带埋了不少先人。
任老爷已带着女儿任婷婷在此等候多时。
旁边还站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应该是为迁葬之事特地请来的帮手。
“九叔,林道长,先父的坟就在前头。”任老爷见两人来了,连忙引路。
今日林正英身穿一袭黄底黑边的道袍,眼神锐利,神情庄重,透着一股深厚的修为功底。
文才和秋生紧随其后。
而林尘仍是一身利落的中山装,双手插在衣袋里,独自落在队伍后方,默默观察着周遭的地势格局。
忽然间,一阵淡淡的幽香飘来,沁入鼻息。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走近。
不是任婷婷还能是谁?
“林道长,您在看什么?”她轻声问道。
这种能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怎会轻易放过?
“随便瞧瞧。”林尘语气平静。
话音刚落,便察觉到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身材敦实、面容富态的年轻人正盯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
林尘略一思索,便想起此人身份——正是任婷婷的远房表哥,镇上的保安队长阿威。
他轻哼一声,懒得理会。
这种小角色,就算再来十个,也不够他动一根手指头。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任婷婷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当即狠狠瞪了阿威一眼。
此时,两人已走到墓前。
林正英神色肃穆,对着任老太爷的遗像恭敬地上了三炷香。
“九叔,您觉得这块地怎么样?”任老爷开口询问。
林正英踱步勘察片刻,郑重点头:“确是难得的好地势。
溪水环抱,地脉起伏有致,虽算不上龙脉大穴,但风水极佳。
难怪能形成‘蜻蜓点水’这样的宝穴。”
“蜻蜓点水?这是什么意思?”任老爷一脸疑惑。
林正英解释道:“所谓‘蜻蜓点水’,是指墓穴下方藏有活泉脉络,如泉水暗涌,源源不断。
这类穴位极为稀少。
此穴全长三丈四,可用之处仅四尺;宽一丈三,真正适合作冢的不过三尺。
棺木不能平放,须得‘法葬’。”
“九叔果然高明!当年那位风水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任老爷听罢,连连称赞。
一旁的文才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师父,什么叫‘法葬’?是不是跟法国人办丧事差不多?”
“咚!”
话音未落,脑门就挨了一记,林正英怒目而视:“不成器的东西!让你平日多用功,偏在这儿丢脸!”
这时林尘正好走过来,看见这一幕,无奈摇头:“难怪师父生气。
文才,要想精通道法,风水之术必不可少。”
“师叔,我知道错了!回去一定好好学!”
文才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林尘,“师叔,那到底什么是‘法葬’?”
话音刚落,秋生立刻竖起耳朵,周围的人也都盯着林尘,满脸期待。
“法葬,就是立着下葬!”
林尘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了几步,语气沉稳地说起来。
“这种葬式通常用在‘蜻蜓点水’这样的风水宝地,适合做小买卖的、当差的人家安葬先人。
这地方能让后代像蜻蜓轻触水面一样灵巧敏捷,将来必定财源不断,仕途顺畅,哪怕遇到灾祸也能平安脱身。”
“这‘蜻蜓点水’也叫阴中有阳,有的人家会在坟前摆三块石头作记号,也有在坟顶插一块长条石,露出地面一尺多高。”
“若是男主人下葬,石碑要立在坟头左边;女主人则放在右边。”
“还有的会准备一壶米酒,放在墓顶,再用石板盖住,称为‘万年壶’,寓意长久不断。”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眼里满是钦佩。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林道长果然见识非凡,请你们来真是请对了!今天真是长了见识啊!”任老爷连连感叹。
“任老爷,您先别急着高兴。”
林尘斜了他一眼,语气微冷:“这地方虽好,可也有忌讳。
一旦风水被毁,这宝地立马变凶地!”
“凶地?”任老爷心头一紧,急忙追问,“林道长,这话怎么说?”
“您听过一句话没有——‘站着进去,横着出来’?人死了本该平躺入土,若非得立着埋,那就不是吉兆,而是大凶之象!”
“大凶?”众人一听,喉咙都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林尘背着手,望着任老太爷的坟茔,缓缓开口:
“‘蜻蜓点水’最讲究那一丝阳气。
只要格局未破,阴阳调和,亡者容易安息升天,子孙也能接连得福。”
“可要是那风水被人坏了,立葬就成了困局,魂魄被困其中,永难解脱。
没了阳气,这块地就变成极阴之所,不仅容易引发尸变,还会祸延后世,贻害无穷。”
任老爷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早年那位风水先生讲过,先人立着葬,后代必兴旺。
起初几年确实如此,家中生意红火,财路亨通。
可近十几年来,家业却一日不如一日,节节败退。”
“难道……真是因为风水出了问题?”
“不然还能怎样?”林尘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任老爷,您跟那位先生,是不是结了仇?”
任老爷一愣,干笑了两声:“倒也不是深仇大恨……当年这块地原本是他的祖坟所在,我爹知道后,派人出钱买下。”
林尘冷笑:“说是‘买’,可有强取的意思?”
任老爷尴尬地搓着手,没接话,但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林尘摇头叹道:“你们为了块地皮,连风水师都敢得罪。
利令智昏啊!我看八成是用了手段,否则人家为何要害你一家?”
“害我们?”任老爷脸色骤变,声音都发颤了,“林道长,真要是遭了暗算,眼下该怎么办?”
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心里早有愧疚。
林尘走到坟边,抓起一把土看了看,又环顾四周,说道:
“‘蜻蜓点水’必须靠自然承接天地之气,尤其要留出口让‘水’能触到。
我刚才说过,这类墓地都会有标记——要么立石,要么放酒壶,都是为了让灵气通畅。”
“可你们这座坟,整个墓顶都被水泥封死,密不透风。
蜻蜓如何点水?气脉早已断绝,风水大局早就毁了。”
这时林正英也走过来查看了一番,沉重点头:“我师弟说得没错。
此地格局已破,若不尽快迁坟,灾祸会延续六代。”
“六代?”任老爷脸色发白,喃喃自语,“怪不得当年那人说二十年后要开棺移坟……原来另有深意。”
“你还以为他是好心提醒?”林尘冷笑着打断,“他哪里是要你们避祸,分明是要斩尽杀绝!”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连林正英都皱起了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尘。
“林道长,这、这……”任老爷嘴唇直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姨父,我看这家伙就是吓唬你,想多要点钱罢了!”阿威突然站出来,冷笑一声,手枪直接对准林尘,“小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他先前见表妹对林尘格外亲近,心里早就窝火,现在逮着机会,哪肯放过。
“哦?”林尘不动声色,直视着他,“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