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地下实验室内核区。
曾经不可一世的机械特工“幽灵”，此刻正象是一个被拆解了一半的精密玩具，静静地跪在陈默面前。他的胸腔装甲被打开，暴露出里面复杂的量子电路板和正在幽幽发光的微型核能电池。
陈默没有用任何工具。
他的手指已经化作了无数根金色的、比头发丝还要细一百倍的菌丝探针，深深地插入了幽灵的电子脑接口和脊椎神经束中。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画面。
一边是代表人类最高科技结晶的冷酷机械，一边是代表原始生命野性进化的金色血肉。
两者在陈默的手中，正在进行着一场跨越物种界限的——“深度握手”。
“教授，这铁疙瘩里……真的有灵魂？”
吴刚蹲在一旁，看着那一串串像瀑布一样在屏幕上流淌的代码，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在他看来，要么是肉长的，要么是铁打的，这种半人半鬼的东西最难理解。
“灵魂？”
陈默闭着双眼，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在享受着海量信息冲刷大脑带来的快感。
“对于生物来说，灵魂是意识的集合。”
“对于机械来说，灵魂就是……数据。”
“正在读取泰坦重工底层协议……”
“正在解析‘机械飞升’计划内核算法……”
“正在下载全球义体人分布图……”
陈默的大脑此刻正以远超超级计算机的速度，贪婪地吞噬着幽灵芯片里存储的一切秘密。
他看到的不仅是数据。
他看到了人类对脆弱肉体的厌恶，对机械永生的渴望，以及那个庞大的、隐藏在世界阴影里的“泰坦重工”帝国。
“原来如此。”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害怕我的菌株，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完全变成机器。”
“他们想杀我，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竞争。”
“这是一场‘血肉飞升’与‘机械飞升’的道路之争。”
就在陈默准备将泰坦重工的数据库彻底掏空时。
突然。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频率却极其古老、极其苍凉的波动，顺着幽灵那块最内核的“生物芯片”，反向传递到了陈默的体内。
那是泰坦重工在一处遗迹中挖掘出来的、用于驱动幽灵内核运算的“神秘晶体”。
当陈默的“始祖菌株”触碰到这块晶体的一瞬间。
轰！
陈默的意识，猛地被拽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实验室消失了。
吴刚消失了。
甚至连江海市、连现代文明都消失了。
陈默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微尘，飘荡在一段漫长得令人绝望的时光长河里。
……
“这是……哪里？”
陈默“睁开”了眼。
但他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地球。
天空是灰蒙蒙的，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硫磺色。大地是一片焦黑的荒原，流淌着赤红的岩浆。海洋是浑浊的强酸汤，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是……冥古宙。
四十亿年前的地球。
这是一个死寂的地狱，没有氧气，没有绿色，只有毁灭和混沌。
突然。
一颗巨大的陨石，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焰，刺破了灰色的苍穹，狠狠地撞击在了那片死寂的酸性海洋中。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
但那颗陨石并没有带来毁灭。
相反，它碎裂了。
从陨石的内核里，流淌出了一种金色的、发光的液体。
那液体并没有被强酸海水稀释，而是迅速扩散、分裂、增殖。
那是……“始祖菌株”。
陈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感觉自己的视角在无限拉大，变成了上帝视角。
他看到了那些金色的菌丝，开始改造海洋。它们吞噬硫磺，释放氧气；它们分解岩石，制造土壤。
它们不是病毒。
也不是入侵者。
它们是……园丁。
它们在用自己的身体，将这个死寂的地狱，一点一点地改造成适合生命诞生的温床。
紧接着，画面飞速流转。
单细胞生物出现了。
多细胞生物出现了。
海洋变蓝了，大地变绿了。
恐龙在咆哮，猿人在直立行走。
而在这一切生命的背后，在那基因的最深处，都潜伏着那种金色的影子。
它是万物之母。
它是地球真正的……“作业系统”。
而人类？
陈默的视角再次拉近。
他看到人类开始学会用火，开始创建文明，开始为了贪婪而破坏环境，开始像癌细胞一样在地球表面疯狂扩张，抽取石油，排放废气，将这个花园弄得乌烟瘴气。
“原来如此……”
陈默的灵魂在颤栗。
“人类不是地球的主人。”
“人类只是……失控的样本。”
“而始祖菌株的苏醒，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重启系统。”
就在这时。
画面突然定格。
陈默的视角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穿越了漫长的地质年代，穿越了无数的大陆板块，最终停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之上。
南极。
视角继续向下，穿透了数千米厚的冰盖，穿透了岩石层，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处于休眠状态的地下空洞。
在那里。
一座巍峨的、由金色菌丝编织而成的“生物神殿”，正静静地沉睡着。
而在神殿的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正在缓慢搏动的——“心脏”。
咚。
咚。
咚。
那心跳声，竟然与陈默现在的心跳频率，产生了完美的共振！
一股强烈到让陈默灵魂都要燃烧的呼唤感，从那颗心脏里传了出来。
【归来……】
【钥匙……已激活……】
【重启……审判日……】
这股信息流包含了一个精确到米级的地理坐标：
……
“啊——！！！”
西郊地下实验室。
陈默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了一声痛苦而亢奋的长啸。
“噗嗤！”
他插在幽灵体内的手指猛地拔出，带起一串金色的电火花。
幽灵象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浑身冒烟，那块神秘的内核晶体已经彻底粉碎，化作了灰烬。
“教授！教授你怎么了？！”
吴刚吓了一跳，冲上来想要扶住陈默。
但他还没碰到陈默，就被一股无形的金色气浪震飞了出去。
“别过来。”
陈默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
但他流出的汗，不再是蓝色，也不再是透明，而是纯粹的……金色。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陈默，眼中还有着属于人类的仇恨和疯狂。
那么现在，那双金色的竖瞳里，只剩下了一种亘古的、漠然的、高高在上的——神性。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完美无瑕的手掌。
“我终于明白了……”
陈默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膜拜的颤音。
“我一直以为，我是得到了某种生化武器。”
“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女儿复仇，为了给这座城市带来正义。”
“但我错了。”
“格局太小了。”
陈默转过身，看向那棵巨大的母体之树。
“我不是死神。”
“我是……医生。”
“地球病了。”
“人类就是病毒。”
“而我，是抗体。”
陈默走到了控制台前。
他的手指在颤斗，那是兴奋，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敬畏。
“吴刚。”
“在……”吴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此时的陈默，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接通全球网络。”
陈默整理了一下那件菌丝长袍，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神圣的微笑。
“接通所有能发声的设备，所有能显示的屏幕。”
“我要跟全人类……好好谈谈。”
“既然他们不想让我活。”
“那我就告诉他们。”
“谁才是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
陈默闭上眼，脑海中那个南极冰盖下的坐标，象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只要唤醒了那个东西。
就不再是江海市一座城的雨了。
那将是……
全球的——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