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都给我滚开!”
伴随着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顶层豪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赵万钧冲了进来。
这位跺一跺脚,整个江海市都要抖三抖的商界枭雄,此刻却狼狈得象个刚从火场里逃出来的难民。他头发凌乱,领带歪斜,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威严深沉的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恐与慌乱。
“泰儿!我的儿啊!”
赵万钧推开挡路的保镖,跌跌撞撞地冲向客厅中央。
然而,当他看清那个躺在沙发上的人影时,他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就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张大嘴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沙发上,那个曾经英俊潇洒、不可一世的赵家大少爷,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怪物”。
赵泰的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那是骨骼被内部撑断的迹象。无数丛晶莹剔透的蓝白色菌丝,象是一根根锋利的玻璃刺,刺破了他的皮肤,从他的关节、胸口、甚至眼框里长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孢子味。
“爸……”
听到父亲的声音,赵泰艰难地转过头。
但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菌丝完全复盖,瞎了。剩下的一只眼睛里,瞳孔扩散,眼白被蓝色染透,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胶质的蓝色粘液。
“救……救我……好疼……骨头里……有虫子……”
赵泰伸出那只已经看不出型状的手,想要去抓父亲的衣角。
但他的手指刚一动,就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一截指骨断了,掉在了地上,断口处没有血,只有纠缠在一起的白色菌丝。
“啊啊啊!!”
赵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不象人声,更象是地狱里的饿鬼在哀嚎。
“别动!别动!泰儿别动!”
赵万钧老泪纵横,他想要扑上去抱住儿子,却被旁边的李教授死死拦住。
“赵董!不能碰!千万不能碰!”李教授满脸恐惧,指着赵泰周围那层淡淡的蓝色雾气,“那是高浓度的孢子云!现在的赵公子就是一个巨大的传染源!谁碰谁死啊!”
“滚开!那是我儿子!我是他爹!”
赵万钧一脚踹开李教授,但他看着儿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伸出去的手,终究还是颤斗着悬在了半空,不敢落下。
即使是父爱,在面对这种超越了生物常识的恐怖面前,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医生!药呢?特效药呢?!我每年给你们医院捐几个亿,你们就让我看这个?!”赵万钧转身抓住李教授的领子,咆哮道。
“赵董……没用的……真的没用的……”李教授面如死灰,“这违背了科学常识……这是基因层面的改写……除非神仙下凡,否则……”
神仙?
赵万钧愣了一下,随即象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客厅天花板角落里的那个监控探头。
既然科学救不了,那就找那个“神仙”。
那个掌控着这一切的——死神。
“陈默!!!”
赵万钧对着监控探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知道你在看!我知道你在听!你给我滚出来!!”
豪宅内一片死寂,只有赵泰痛苦的呻吟声在回荡。
赵万钧深吸一口气,哪怕他这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但在儿子即将融化的尸骨面前,他不得不跪下。
噗通。
这位江海市的首富,双膝跪在了昂贵的地毯上,对着那个冰冷的摄象头,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陈默,陈教授,陈先生……”
赵万钧的声音在颤斗,带着一丝乞求,“我认输了。我赵家认输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教子无方,是我纵容手下。你想报仇,你冲我来!我这把老骨头随你处置!”
“但我求求你,放过泰儿……他还年轻,他才二十多岁啊!”
“你要钱吗?你要多少?十亿?一百亿?还是整个赵氏集团?只要你给解药,只要你能让他活下来,我把所有家产都给你!我也去坐牢!我去给你女儿偿命!行不行?!”
这一刻的赵万钧,不再是那个只手遮天的财阀,只是一个绝望的父亲。
他把所有的尊严、财富、权势,通通抛在了脑后,只为了换取儿子的一线生机。
然而。
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就在赵万钧以为陈默不会回应,绝望感即将吞噬他的时候。
“滋滋——”
客厅那套顶级的环绕立体声音响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电流声。
赵万钧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陈先生?是你吗?你说话!只要你开口,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但音响里传出来的,并不是陈默的声音。
而是一段录音。
背景音很嘈杂,那是除夕夜的商场地下停车场,还有呼啸的寒风声。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那是柳如烟的声音。
“求求你们……那是我的孩子……别抓她!别抓她啊!我也给你们磕头了!我有钱,我有存款,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糖糖……”
“啪!”
“少废话!带走!”
录音很短,只有这几句话。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除夕夜,一位无助的母亲,也曾象现在的赵万钧一样,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孩子的命。
但得到的,只有一记耳光,和一句冰冷的“带走”。
录音播放完毕。
又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陈默那温润、平静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赵董,这段录音,耳熟吗?”
陈默没有露面,他的声音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审判者的冷漠。
“三个月前,我妻子也象你现在这样,跪在地上求饶。”
“那时候,你们在哪?”
赵万钧张了张嘴,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他在家里喝着茶,等着手下把“药引子”送回来。他甚至可能还嫌弃过手下办事效率太慢。
“现在,你跟我谈钱?”
陈默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
“赵董,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标个价码?只要钱给够了,人命可以买,良心可以买,甚至连法律和正义都可以买?”
“以前或许是这样。”
“但在我这里,这个规矩,改了。”
陈默的声音陡然转冷。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是用钱粘不起来的。比如良心,比如……命。”
“当初你们在法庭上说,这是一场‘交易’。好,我现在认可这个说法。”
“既然是交易,那就得讲诚信。”
“你儿子喝了我女儿的血,那是预付的‘定金’。现在,货到了,该付尾款了。”
“尾款的价格是——”
“断子绝孙。”
“不!!!”赵万钧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旁边的一个花瓶砸向音响,“陈默!你这个疯子!恶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滋滋……”
音响被砸坏了一个,发出刺耳的噪音。
但陈默的声音依然清淅地从其他音响里传出来,带着最后的通谍。
“别急着做鬼,赵董。”
“好好看着。”
“看着你的宝贝儿子,是怎么变成一株蘑菇的。”
“这是我作为一个生物学家,送给你们赵家最后的……科普课。”
说完这句,声音彻底消失。
“啊啊啊——!!”
沙发上,赵泰突然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的叫声。
“爸……我不行了……我的头……我的头要炸了……”
赵泰双手死死抱着脑袋,他的头皮开始剧烈蠕动,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
在那光秃秃的头顶上,头盖骨似乎正在变软、融化。
一抹幽蓝色的光芒,通过了他的头皮,照射了出来。
那是真菌,已经攻占了他的大脑。
最后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