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赵氏集团顶层豪宅的落地窗外，是一场蕴酿已久的雷暴。闪电撕裂漆黑的夜空，将屋内那惨白、混乱的景象映照得如同鬼域。
距离陈默下达的“死亡预告”，还剩下12个小时。
但对于赵泰来说，这已经不是时间的问题了，这是每一秒都在被无限拉长的炼狱。
“啊啊啊——！！痒！好痒啊！！”
赵泰被五花大绑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用来捆绑他的是特制的束缚带，那是李教授为了防止他自残紧急调来的。
但他依然在疯狂地扭动，象是一条被扔进油锅里的活蛆。
那种痒，不是皮肤表面的蚊虫叮咬，甚至不是皮肉伤口的愈合。
它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它是从那一节节脊椎、那一根根肋骨、那一块块腿骨的最深处——骨髓腔里爆发出来的。
“给我挠挠！快给我挠挠！把我的皮剥开！把我的骨头敲碎！快啊！！”
赵泰嘶吼着，声音已经沙哑得不象人声。他的眼角瞪裂了，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那种粘稠的、幽蓝色的胶质液体。
李教授站在一旁，满头冷汗，手里的镇静剂针管已经空了三支。
“没用的……”李教授绝望地看着监护仪上狂飙的脑电波数据，“这种真菌孢子，不仅替换了他的血液，现在……正在进攻他的骨髓。”
“它们在繁殖。数以亿计的菌丝正在他的骨髓腔里疯狂生长，挤压他的神经，撑开他的骨壁。”
李教授咽了口唾沫，看向一旁的管家，声音发颤：
“你能想象吗？就象是有几万只蚂蚁，被封在了你的骨头里，它们出不来，只能……一口一口地往外咬。”
“轰隆——！”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
赵泰猛地挺直了身体，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竟然崩断了一根束缚带。
“别过来！别过来！！”
赵泰突然瞪大了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角落，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
高烧42度。
真菌毒素已经侵入了大脑皮层。
他开始产生幻觉了。
在他的视线里，那个角落并不空。
那里站着一个小女孩。
扎着两个小丸子头，穿着那件除夕夜的红色小棉袄，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碎的放大镜。
小女孩脸色惨白，脖子上布满了针孔，正歪着头，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
“叔叔，你也疼吗？”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却象是冰锥一样刺进赵泰的耳膜。
“滚！滚开！你也配看我？！你就是个药渣！你是药引子！”
赵泰疯狂地挥舞着那只挣脱出来的右手，指甲在空中乱抓，似乎想把那个幻影撕碎。
但小女孩没有消失。
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靠近，赵泰看到，她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了更多的人。
有那个嘴里开满鲜花的秦庚。
有那个脊椎被掏空的王强。
有那个手变成方向盘的李彪。
还有那个舌头被拔出来的张大伟。
他们都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诡异的、嘲弄的微笑。
“叔叔，我的血好喝吗？”
小女孩走到了沙发前，伸出了那只干枯的小手，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生锈的钢针。
“医生叔叔说，要把骨头钻开，血才能流出来。”
“不！不要！！”
赵泰崩溃了。
他一把抓过旁边茶几上的水果刀——那是刚才混乱中没人来得及收走的。
“去死！都给我去死！”
噗嗤！
他没有捅向那个“小女孩”，因为在他的幻觉里，那个拿着针管要扎他的“恶魔”，变成了站在旁边的李教授。
“啊！”
李教授惨叫一声，捂着大腿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白大褂。
“疯了！少爷疯了！”
保镖们一拥而上，想要夺下赵泰手里的刀。
“砰！”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沉闷、却又极其清脆的爆裂声，从赵泰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僵住了动作。
就象是……干枯的竹子被折断的声音。
赵泰的动作停滞了。
他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小腿。
那里，原本笔直的小腿骨，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角度。而在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顶了出来。
不是骨头茬子。
刺破皮肤钻出来的，是一丛丛象是珊瑚一样晶莹剔透的、蓝白色的——菌丝簇。
它们顶破了坚硬的胫骨，刺穿了肌肉和皮肤，在空气中舒展着，象是终于见到了阳光的嫩芽。
“咔嚓……咔嚓……”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赵泰的肋骨、臂骨、锁骨……
他的身体内部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无数看不见的“工兵”正在暴力拆迁。
那些在他骨髓里疯狂繁殖的真菌，因为空间不足，终于撑爆了骨骼，开始向外突围。
“呃……嗬……”
赵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惨叫了。
因为剧痛已经超过了声带能承受的极限，或者说，他的喉软骨也已经被菌丝侵蚀软化了。
他只能象一条濒死的鱼，在沙发上剧烈抽搐。
每一次抽搐，身上就会多出一处“破土而出”的伤口。
蓝色的孢子雾气，顺着这些伤口喷涌而出，将整个豪宅笼罩在一片梦幻般妖异的蓝光之中。
“退后！都退后！”
受伤的李教授被保镖拖到了门口，他看着那个人形怪物，眼中只有深深的绝望。
“没救了……骨髓已经被吃空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具被真菌操控的……皮囊。”
赵泰躺在那里，意识在剧痛和幻觉中浮沉。
他看到那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爬到了他的身上。
她没有用针扎他。
她只是轻轻地，把那个破碎的放大镜，放在了他的胸口。
“叔叔，你看。”
“你的身体里，开花了。”
赵泰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肋骨炸裂，一朵巨大的、如同恶魔心脏般的蓝色蘑菇，正在缓缓绽放。
那是用他的血肉、他的骨髓、他的生命浇灌出来的——罪恶之花。
“报……应……”
赵泰的脑海里，最后闪过了这两个字。
当初，他为了活命，让人钻开了糖糖的脊椎，吸干了她的骨髓。
如今，这些真菌替那个小女孩，把这一切，十倍、百倍地还给了他。
“爸……救……我……”
赵泰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大门口。
那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江海市的真正掌权者，赵家家主——赵万钧，终于赶到了。
但赵泰已经看不清父亲的脸了。
因为他的眼球表面，也开始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蓝色的菌丝。
世界，在他眼里。
彻底变成了绝望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