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擂台上，赵元吞服燃血丹后的变化，如同慢镜头般在所有人眼前展开。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迅速被不正常的潮红取代，那红不是健康的血色，而是某种濒临崩溃的、透着诡异的暗红。皮肤下，蛛网般的血丝如同活物般蔓延，从脖颈爬上脸颊，延伸到太阳穴，最后连眼白都被血丝爬满，整双眼睛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更可怕的是他周身的气息。
原本精纯的玄冰真气，在燃血丹药力的催动下，变得狂暴而混乱。冰蓝色的真气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如同清澈的冰河中注入了污血。那些真气不再温顺地流淌，而是在赵元体表疯狂窜动，每一次窜动都带起皮肤下肌肉不自然的抽搐。
“嗬嗬”
赵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带着冰晶的血雾。他缓缓站直身体，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这具身体随时会因承受不住暴涨的力量而崩解。
但他站起来了。
而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强。
玄级中期玄级后期气息还在攀升！
“不好！”贵宾席上，秦月猛地站起身，却被秦正阳一把按住手腕。
“坐下。”秦正阳的声音冰冷，“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可是父亲，燃血丹会要了他的命！也会要了林凡的命！”秦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秦正阳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擂台，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张家席位上，张擎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没想到赵元会疯狂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赵家会允许子弟在公开擂台上使用禁药——这已经违背了古武界默认的规则。
“家主，要不要”身边的长老低声询问。
“静观其变。”张擎天沉声道，“现在插手，等于同时得罪赵家和大会组委会。”
擂台上，林凡感受着赵元身上节节攀升的恐怖气息，浑身的肌肉本能地绷紧。
危险。
极度危险。
眼前的赵元已经不再是那个骄傲的世家公子，而是一头被药物和疯狂支配的野兽，一头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撕碎对手的野兽。
混沌道体在体内疯狂运转，如同察觉到天敌的猛兽，自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林凡能感觉到，周围天地间的灵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自己汇聚——不是他主动吸收，而是道体在危机刺激下产生的本能反应。
“林凡”
赵元开口了，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我要你死得很惨”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身影直接从原地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速度太快，在普通人眼中形成了瞬间的视觉残留。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林凡面前，血红色的手掌当头拍下！
掌未至，极致的寒意已经冻结了林凡周围的空气。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混合了狂暴真气和血腥气息的、带着死亡味道的冰寒。林凡甚至能闻到掌风中那股铁锈般的血腥气。
躲不开！
林凡瞬间做出判断。这一掌的速度和角度都封死了所有闪避路线，只能硬接！
《九劫不灭体》催动到极限！古铜色光泽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泽中开始浮现出细微的裂纹——之前硬接“冰封千里”已经让不灭体濒临极限，现在面对更狂暴的攻击，它终于开始支撑不住了。
“砰！”
拳掌第三次相撞。
但这一次，结果完全不同。
林凡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双脚离地，向后倒飞！人在空中，一口鲜血已经喷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血雾。
“轰！”
他重重摔在擂台边缘，距离掉下擂台只有三尺之遥。身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出丈许远。
痛。
浑身上下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鸣，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般翻江倒海。右臂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刚才那一掌，震裂了臂骨。
观众席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服用燃血丹的赵元，实力已经发生了质变。那不再是玄级初期，甚至可能摸到了玄级巅峰的门槛！
“林凡！”南宫婉失声惊呼，想要冲上擂台，却被冷锋死死拉住。
“别冲动！”冷锋的声音嘶哑，“现在上去，不但帮不了他，还会让他直接判负！”
“可是”
“相信他。”冷锋盯着擂台上艰难爬起的林凡，眼神中有着某种坚定的东西，“他还没输。”
擂台上，林凡用未受伤的左手撑地，一点点站了起来。每动一下，身体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不，不是平静。
是一种在极致痛苦中诞生的清明。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臂骨裂了，肌肉撕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但透过那些伤痛，他能感觉到，混沌道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像被巨石压迫的种子，在重压下，反而开始萌芽。
“还能站起来？”赵元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那就再站起来几次！我要你像狗一样，一次次趴下，又一次次被我打趴下！”
他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双手在胸前缓缓划动。随着他的动作，擂台上散落的冰晶、空气中的水分、甚至是他身上蒸腾的血气，都开始疯狂汇聚。
那些能量在他双掌之间凝聚、压缩、塑形。
渐渐地，一条龙的轮廓出现了。
不是东方神龙那种优雅威严的形态，而是一头狰狞的、扭曲的、由冰霜和血气构成的怪物。它有着锋利的冰晶犄角，血红色的眼睛，身躯由无数冰凌拼接而成，每一片冰凌上都流淌着血色的纹路。
“玄冰掌终极禁式——”自九幽深渊，“血·冰·龙·破！”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吼——！！！”
那冰龙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张开布满冰锥的巨口，携带着冻结一切的极寒和狂暴的血腥气息，朝林凡猛扑而来！
所过之处，擂台表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两侧瞬间凝结出厚厚的血色冰层！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呼啸，那是冰龙飞行时，冰晶与空气摩擦发出的死亡之音！
贵宾席上，几位裁判长同时色变，想要出手干预，但那冰龙的速度太快，气息太恐怖，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同时升起的念头。
面对这样的一击，别说黄级，就算是真正的玄级巅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林凡死定了！
秦月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南宫婉脸色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
张擎天眼中闪过惋惜——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棋子，还没发挥最大价值就要死了。
然而，就在冰龙即将吞噬林凡的瞬间——
他抬起了头。
眼睛，睁开了。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左眼漆黑如墨，右眼炽白如雪，瞳孔深处，有混沌色的漩涡缓缓旋转。那漩涡仿佛连接着天地初开时的虚无，蕴含着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诞生与终结的终极奥秘。
时间，在这一刻真正静止了。
不是形容词，是真实发生的现象。
冰龙定格在林凡面前三尺处，张开的巨口中，冰锥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寸。赵元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观众席上所有人张嘴惊呼的动作停在半空。连飘落的冰晶，都悬浮在空中不再下落。
整个世界，只剩下林凡，和他眼中旋转的混沌。
“原来如此”
林凡轻声自语。
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本该臂骨碎裂、无法动弹的右手。此刻，手臂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裂开的骨骼在混沌色的光芒中重新拼接，撕裂的肌肉纤维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再生。
混沌道体第一重天赋——万物归元，肉身不灭。
但这还不够。
林凡看着眼前凝固的冰龙，看着那由精纯能量构成的造物，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混沌道体第二重天赋——混沌初开，万法皆空。
他伸出了手指。
不是拳头，只是一根食指，轻轻点向冰龙的额头。
指尖触及冰龙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狰狞的、恐怖的、凝聚了赵元毕生功力和燃血丹药力的冰龙，开始解体。
不是碎裂，不是融化，是更本质的“解体”。构成龙身的冰晶一块块剥落，剥落后不是掉落，而是直接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粒子，然后被林凡的指尖吸收。血色的纹路如同褪色的墨水般消散，狂暴的寒气如同温顺的溪流般汇入林凡体内。
一寸，两寸，三寸
冰龙以林凡的指尖为起点，迅速向后“消失”。那些足以冻结江河、摧毁山岳的能量，在混沌道体面前，就像冰雪遇见烈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一息。
两息。
三息。
整整三息时间，冰龙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时间恢复了流动。
赵元脸上的狰狞还未来得及转化为错愕，林凡的指尖已经点破了冰龙最后的残影，继续向前，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甚至没有真气波动。
只是轻轻一点。
但赵元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顺着那根手指，涌入他的眉心，涌入他的识海，涌入他全身的经脉。
那不是破坏性的力量。
而是“抹除”。
抹除他的真气，抹除他的记忆，抹除他的意识，抹除他作为“赵元”这个存在的一切痕迹。
“不可能”
，！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三个字。
然后，眼中的血色褪去，疯狂褪去，意识褪去，最后连生命的光彩也彻底黯淡。
林凡收回手指。
赵元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像一截被砍断的朽木，“砰”地一声砸在擂台上，再无声息。
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不是昏迷，是死亡。
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整个天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
两千多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甚至没有一个人呼吸。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三息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气势滔天的冰龙突然消失了？
为什么赵元死了？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寂静。
林凡收回手指，看着指尖那缕渐渐消散的混沌色光芒，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也有一丝明悟。
混沌道体的真正威力，他今天才真正触碰到皮毛。
但代价不小。
他能感觉到，体内刚刚觉醒的那一丝混沌本源，在施展了“万法皆空”后，已经黯淡到几乎熄灭。至少一个月内，他无法再动用这种层次的力量。
“裁判。”林凡转头看向主席台，声音平静，“可以宣布结果了吗？”
崔老猛地回过神，他深深看了林凡一眼，又看了看擂台上赵元的尸体，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赵元失去意识，倒地不起。胜者——”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全场：
“林凡！”
寂静。
然后是爆炸。
“赢了？林凡赢了？”
“他怎么赢的？谁看清楚了？”
“赵元赵元死了吗？”
“不可能！赵公子怎么可能死！”
惊呼声、质疑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武场瞬间陷入混乱。
贵宾席上，赵家家主赵无极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元儿！”他厉吼一声，就要冲上擂台。
“赵家主。”崔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擂台上签了生死状，生死各安天命。你想破坏规矩吗？”
赵无极死死盯着崔老，又看向擂台上平静站立的林凡，胸膛剧烈起伏。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但那双眼睛，已经将林凡刻入了必杀的名单。
秦月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软，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庆幸的泪水。
南宫婉和冷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一丝不安。
林凡展现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擂台上，林凡缓缓走下。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已经空空如也。刚才那一指，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
经过赵元尸体时，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
那张曾经英俊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空洞。没有怨恨，没有不甘，甚至连死亡的痛苦都没有——因为在死亡降临的瞬间，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抹除”了。
“这就是道体之威吗”林凡轻声自语。
他抬起头，望向阴沉的天空。
雨，又开始下了。
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冰凉。
但林凡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
一团名为“力量”，也名为“责任”的火。
今天之后，他将真正进入京都各大势力的视野。
而前路，只会更加艰难。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