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军官防护服的身影正站在老妇人几步之外，似乎刚刚完成对她的初步检测登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便携式的盖革计数器，仪器对着老妇人方向，发出稳定但不算急促的“咔哒”声。
少校看着老妇人紧贴铁丝网、无声恸哭的背影，防护面罩后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复杂。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沉重的脚步，靴子踩在冻土上发出嘎吱声，慢慢走到老妇人身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有些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老妇人似乎才察觉到身边有人。她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转过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身边这个穿着怪异白色“盔甲”的华夏军官。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干裂的唇纹里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抽动。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更加汹涌地流淌。
少校蹲下身，厚重的防护服让他这个动作显得异常笨拙，关节处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老妇人平齐，透过凝结着水雾的面罩，看着那双充满绝望和不解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寻找一种对方能理解的方式。最终，他用一种带着明显西南口音、但刻意放慢放柔的汉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人家，莫哭了…莫哭了…”他的声音透过防护服和通讯器，显得有些沉闷失真，但那份试图安抚的笨拙努力却清晰可辨。
老妇人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安慰之意，又似乎只是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她浑浊的目光聚焦在少校的面罩上，泪水暂时停住了流淌，只剩下无声的抽噎，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少校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的目光越过老妇人的头顶，望向那片死寂的、被核火焚烧过的山谷，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痛和无奈：“战争…是疯子发起的…是那些…脑壳被门夹了的疯子…搞出来的事情…”
他用了一个非常口语化、甚至有点粗俗的西南方言词汇来形容那些发动战争的人，仿佛这样能更直接地表达出那种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有力，目光重新落回老妇人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疯子搞出来的烂摊子…收拾残局…是所有人的责任！是我们…活下来的人…必须扛起的担子！”
他抬起戴着厚重橡胶手套的手，笨拙地、轻轻地指了指身后那片巨大的洗消站，以及更远处那些在死寂土地上喷洒黏土、注射种子的忙碌身影：“我们来了…我们在这里…就是要…把疯子弄脏的地方…一点一点…洗干净！把你们…被毁掉的家…一点一点…重新建起来！”
老妇人呆呆地看着他，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茫然地望向那些在铅灰色天幕下忙碌的白色身影。她似乎无法完全理解这复杂的话语，但“洗干净”、“建起来”这几个词，以及少校语气中那份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决心，像微弱却执拗的火星，落进了她早已被绝望冰封的心湖。
她抓着铁丝网的枯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惨白，但剧烈的颤抖却奇迹般地慢慢平息下来。她不再哭泣，只是依旧死死地盯着那片焦土，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在艰难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那是一种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灾难碾碎后，在废墟的缝隙里，被另一种同样巨大、同样无法理解的力量——一种名为“负责”的承诺——所意外触动的、近乎麻木的茫然。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冰冷的铁丝网，仿佛那是她与这个疯狂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点。
少校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他缓缓站起身，防护服再次发出摩擦声。他最后看了一眼老妇人那仿佛凝固在铁丝网上的背影，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片需要他去“收拾”的、更危险的残局。盖革计数器的“咔哒”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在洗消站深处，一个被临时改造、用铅板和厚重防化帘层层隔离开的“净化观察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灼烧后的怪异气味。几个穿着最高等级防护服、面罩上凝结着厚厚水汽的医护人员，正紧张地围在一张特制的金属病床旁。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洁白的无菌布覆盖着，只露出一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小脸——正是那个在辐射尘中哭泣的小女孩，娜塔莎。
她脸上那个简陋的防毒面具已经被取下，此刻她小小的鼻子上扣着一个透明的氧气面罩，微弱的白雾随着她极其微弱的呼吸在面罩内壁上时隐时现。
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裸露在无菌布外的手臂纤细得吓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上面布满了细小的、暗红色的出血点，那是骨髓被辐射摧毁、血小板极度缺乏的可怕征兆。
各种监测仪的导线和软管如同怪异的藤蔓，缠绕在她瘦弱的身体上，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冰冷光芒的仪器屏幕。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的数值都低得令人心惊，在屏幕边缘危险地徘徊，仿佛随时会跌入永恒的直线。
仪器发出的单调“嘀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情况…很不乐观。”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重眼镜的老军医，声音透过防护服通讯器，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
他正仔细地看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血常规报告单，上面的数据触目惊心：白细胞计数几乎为零，血小板低到检测极限。“急性重度骨髓型放射病…全身多器官衰竭征兆明显…我们现有的…支持手段…太有限了…”
一个穿着军官防护服的身影正站在老妇人几步之外，似乎刚刚完成对她的初步检测登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便携式的盖革计数器，仪器对着老妇人方向，发出稳定但不算急促的“咔哒”声。
少校看着老妇人紧贴铁丝网、无声恸哭的背影，防护面罩后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复杂。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沉重的脚步，靴子踩在冻土上发出嘎吱声，慢慢走到老妇人身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有些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老妇人似乎才察觉到身边有人。她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转过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身边这个穿着怪异白色“盔甲”的华夏军官。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干裂的唇纹里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抽动。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更加汹涌地流淌。
少校蹲下身，厚重的防护服让他这个动作显得异常笨拙，关节处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老妇人平齐，透过凝结着水雾的面罩，看着那双充满绝望和不解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寻找一种对方能理解的方式。最终，他用一种带着明显西南口音、但刻意放慢放柔的汉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人家，莫哭了…莫哭了…”他的声音透过防护服和通讯器，显得有些沉闷失真，但那份试图安抚的笨拙努力却清晰可辨。
老妇人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安慰之意，又似乎只是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她浑浊的目光聚焦在少校的面罩上，泪水暂时停住了流淌，只剩下无声的抽噎，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少校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的目光越过老妇人的头顶，望向那片死寂的、被核火焚烧过的山谷，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痛和无奈：“战争…是疯子发起的…是那些…脑壳被门夹了的疯子…搞出来的事情…”
他用了一个非常口语化、甚至有点粗俗的西南方言词汇来形容那些发动战争的人，仿佛这样能更直接地表达出那种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有力，目光重新落回老妇人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疯子搞出来的烂摊子…收拾残局…是所有人的责任！是我们…活下来的人…必须扛起的担子！”
他抬起戴着厚重橡胶手套的手，笨拙地、轻轻地指了指身后那片巨大的洗消站，以及更远处那些在死寂土地上喷洒黏土、注射种子的忙碌身影：“我们来了…我们在这里…就是要…把疯子弄脏的地方…一点一点…洗干净！把你们…被毁掉的家…一点一点…重新建起来！”
老妇人呆呆地看着他，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茫然地望向那些在铅灰色天幕下忙碌的白色身影。她似乎无法完全理解这复杂的话语，但“洗干净”、“建起来”这几个词，以及少校语气中那份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决心，像微弱却执拗的火星，落进了她早已被绝望冰封的心湖。
她抓着铁丝网的枯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惨白，但剧烈的颤抖却奇迹般地慢慢平息下来。她不再哭泣，只是依旧死死地盯着那片焦土，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在艰难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那是一种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灾难碾碎后，在废墟的缝隙里，被另一种同样巨大、同样无法理解的力量——一种名为“负责”的承诺——所意外触动的、近乎麻木的茫然。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冰冷的铁丝网，仿佛那是她与这个疯狂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点。
少校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他缓缓站起身，防护服再次发出摩擦声。他最后看了一眼老妇人那仿佛凝固在铁丝网上的背影，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片需要他去“收拾”的、更危险的残局。盖革计数器的“咔哒”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在洗消站深处，一个被临时改造、用铅板和厚重防化帘层层隔离开的“净化观察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灼烧后的怪异气味。几个穿着最高等级防护服、面罩上凝结着厚厚水汽的医护人员，正紧张地围在一张特制的金属病床旁。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洁白的无菌布覆盖着，只露出一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小脸——正是那个在辐射尘中哭泣的小女孩，娜塔莎。
她脸上那个简陋的防毒面具已经被取下，此刻她小小的鼻子上扣着一个透明的氧气面罩，微弱的白雾随着她极其微弱的呼吸在面罩内壁上时隐时现。
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裸露在无菌布外的手臂纤细得吓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上面布满了细小的、暗红色的出血点，那是骨髓被辐射摧毁、血小板极度缺乏的可怕征兆。
各种监测仪的导线和软管如同怪异的藤蔓，缠绕在她瘦弱的身体上，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冰冷光芒的仪器屏幕。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的数值都低得令人心惊，在屏幕边缘危险地徘徊，仿佛随时会跌入永恒的直线。
仪器发出的单调“嘀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情况…很不乐观。”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重眼镜的老军医，声音透过防护服通讯器，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
他正仔细地看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血常规报告单，上面的数据触目惊心：白细胞计数几乎为零，血小板低到检测极限。“急性重度骨髓型放射病…全身多器官衰竭征兆明显…我们现有的…支持手段…太有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