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关前血
居庸关沉重的城门完全打开时，赵恒的龙旗已到关前三里。
他亲率的两万援军并非全是骑兵——其中八千是重步兵，人人披铁甲持大盾；五千是弓弩手，背着改良过的神臂弓；剩余七千才是真正冲锋陷阵的铁骑。这支军队在幽州休整两日，吃饱了饭，磨利了刀，此刻正是战意最盛之时。
关墙上，种师道看着越来越近的龙旗，眼中老泪纵横。他守了七天七夜，关墙上每一个垛口都浸透了血，现在终于等到陛下亲临。
“王禀！”老将军嘶声喊道，“你带三千人守关，其余人——随老夫出关迎驾！”
关内鼓声如雷，早已疲惫不堪的宋军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们跟在种师道身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冲出城门，在关前排开阵势。
与此同时，西辽军也完成了最后的集结。
耶律大石站在阵前，看着身后仅剩的两万八千本族兵马。西域联军已经溃散，那些墙头草见势不妙，昨夜就偷偷拔营北撤了。现在留下的，都是真正忠于大辽的战士。
“儿郎们！”耶律大石拔刀高举，“前面就是居庸关，过了关，中原万里江山就在眼前！后面是草原，退一步，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今日——有死无退！”
“有死无退！”西辽军齐声怒吼。
两支军队在关前五里的开阔地上对峙。中间是七月正午的灼热空气，是战马不安的嘶鸣，是两万多人压抑的呼吸声。
赵恒策马来到阵前，与耶律大石隔着三百步对视。
这是两个皇帝第一次在战场上面对面。一个二十三岁，刚收复幽州，正是锐气最盛时；一个四十六岁，纵横西域二十年，此刻却陷入绝境。
“耶律大石！”赵恒的声音在阵前回荡，“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下兵器，朕许你回西域，永为大宋藩属！”
回答他的是一支冷箭。
箭从西辽阵中射出，直奔赵恒面门。张宪眼疾手快，举盾格挡，“铛”的一声，箭矢钉在盾上，尾羽还在颤动。
“那就是没得谈了。”赵恒拨转马头，缓缓退回本阵。
他举起右手，然后重重挥下。
“全军——进攻！”
战鼓擂响，号角齐鸣。宋军的重步兵开始推进，他们排成紧密的方阵，大盾在前，长枪从盾隙伸出，像移动的钢铁城墙。弓弩手在步兵掩护下前进，进入射程后突然停步，张弓搭箭。
“放！”
五千张弓同时发射，箭矢如蝗虫般飞向西辽军阵。西辽骑兵举盾格挡，但改良神臂弓的穿透力远超普通弓箭，许多盾牌被直接射穿。
耶律大石脸色铁青：“冲锋！冲散他们的步兵！”
西辽铁骑开始加速。三万铁蹄踏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这是西辽最后的精锐，是耶律大石纵横西域的本钱。
两军距离越来越近。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变阵！”宋军阵中响起号令。
重步兵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后面早已准备好的三百架床弩。这些床弩在幽州缴获后连夜运来，此刻派上了用场。
“放！”
破甲锥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尖啸。冲在最前面的西辽重骑兵连人带马被钉在地上，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但西辽人太多了，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
终于，两军撞在了一起。
那是钢铁与血肉的碰撞，是意志与勇气的较量。宋军重步兵用盾牌抵住骑兵冲击，长枪从盾后刺出，专挑战马胸腹。西辽骑兵则用弯刀劈砍，用马蹄践踏。
战线陷入胶着，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要付出数十条人命。
种师道率关内守军从侧翼杀入。这些守关七天的老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不要阵型，不讲章法，就是拼命——用刀砍，用枪刺，用牙咬，用身体撞。
“老匹夫！”耶律大石看见了种师道，眼中充血，“给我杀了他！”
一队西辽亲卫直扑种师道。老将军身边亲兵拼死抵挡，但寡不敌众。王禀冲过来救援，被一杆长枪刺穿肩膀，仍然死死抱住那个西辽武士，两人滚倒在地。
种师道左臂箭伤崩裂，血染红半身甲胄。但他依然持剑站立，身边倒下的亲兵越来越多。
就在此时，一支骑兵从南方杀到。
是岳飞。
他本来在幽州整顿防务，接到赵恒急令后，亲率三千背嵬军日夜兼程赶到。这些背嵬军是岳家军最精锐的骑兵，人人能开三石弓，马战步战皆精。
“种老将军休慌！岳飞来也！”
三千背嵬军如尖刀般插入战场，直扑耶律大石中军。岳飞一马当先，手中沥泉枪化作点点寒星，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耶律大石脸色大变：“拦住他！”
但已经拦不住了。背嵬军的冲击打乱了西辽军阵脚，宋军趁机全线压上。战线开始向西推移，西辽军渐渐支撑不住。
耶律大石看着战场，看着不断倒下的西辽儿郎，突然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是绝望的笑，也是释然的笑。
“萧斡里剌。”他唤来亲卫统领，“带我的王旗和玉玺走。回西域，告诉大石林的部众：他们的皇帝，没有给契丹人丢脸。”
“陛下！您……”
“走！”耶律大石厉声道，“总要有人把大辽的种子带回去。”
萧斡里剌含泪接过王旗和玉玺，带着最后三百亲卫向北突围。耶律大石则拔转马头，带着剩余的两千亲军，反向冲向宋军阵中。
他要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赵恒在中军看见了这一幕。他看见耶律大石脱掉头盔，白发在风中散开；看见他高举弯刀，率军冲向岳飞所在的方向；看见西辽军最后的战士跟在皇帝身后，发出决死的吼叫。
“传令岳飞。”赵恒说，“留他全尸。”
战场中央，岳飞看见了冲来的耶律大石。他举起沥泉枪，背嵬军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两匹马越来越近。
耶律大石的弯刀劈下，岳飞举枪格挡。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两人错马而过，同时调转马头。
第二回合。
耶律大石不再用刀法，而是直接用战马撞向岳飞。岳飞侧身避让，沥泉枪顺势刺出——
枪尖刺入耶律大石右胸，透背而出。
西辽皇帝在马上晃了晃，却没有倒下。他低头看看胸前的枪杆，又抬头看看岳飞，嘴角流出血沫。
“好……枪法。”
说完这三个字，他从马上栽落。
战场突然安静了。
西辽军看见皇帝落马，最后的斗志瞬间瓦解。有人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有人向北逃窜，还有人直接拔刀自刎——他们不愿做俘虏。
岳飞下马，走到耶律大石身边。西辽皇帝还没死，胸口随着呼吸起伏，血从嘴角不断涌出。
“你……”耶律大石看着他，“你就是岳飞？”
“正是。”
“好……好……”耶律大石艰难地说，“输给……你，不冤。”
岳飞沉默片刻，单膝跪地：“陛下是英雄。”
“英雄？”耶律大石苦笑，“输了……就是……败寇。”
他望向天空，七月的太阳正烈，刺得他睁不开眼。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在辽国南京的皇宫里，听老师讲《史记》，讲项羽不肯过江东。
“力拔山兮……气盖世……”他喃喃念着，声音越来越低，“时不利兮……骓不逝……”
念完最后一句，眼神涣散，气绝身亡。
---
日落时分，战场清理完毕。
宋军阵亡八千余人，伤者过万。西辽军战死一万六千，被俘九千，只有不到三千人逃回北方。
赵恒走进耶律大石的帐篷。帐篷里很简朴，一张行军床，一张地图桌，一个装书的木箱。桌上摊开的地图正是燕云十六州，上面用朱笔画满了箭头和标记。
箱子里是几本书：《史记》《汉书》《孙子兵法》，还有一本手抄的《贞观政要》。书页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遒劲有力。
“陛下。”张宪进来禀报，“俘虏怎么处置？”
“女真降兵编入归义军，契丹降兵……愿意留下的，分给田亩安置在幽云各州。不愿意的，发给路费，让他们北归草原。”
“那西辽贵族的家眷……”
“全部送回西域。”赵恒说，“告诉萧斡里剌：朕许他在西域重建西辽，但必须向大宋称臣纳贡，永世不得东侵。”
张宪领命而去。赵恒又看向岳飞：“鹏举，这仗打完了。”
“是，陛下。”岳飞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臣……想去太原看看岳云。”
“去吧。带上朕的太医，用最好的药。”
“谢陛下。”
岳飞退下后，种师道被搀扶着进来。老将军伤得不轻，左臂恐怕要废了，但精神还好。
“老臣……幸不辱命。”种师道要下跪，被赵恒扶住。
“老将军是首功。”赵恒郑重道，“没有您在居庸关死守七日，就没有今日大胜。”
种师道老泪纵横：“臣只是尽了本分。”
当夜，赵恒在居庸关设宴犒军。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简单的饭菜和浊酒，但将士们吃得很香——这是七天来第一顿安稳饭。
宴至中途，一骑快马从南方奔来。信使送来洛阳的急报：银川皇后顺利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全军沸腾。
赵恒握着那封急报，手在微微颤抖。他走到关墙高处，面向洛阳方向，举起酒碗。
“这一碗，敬所有战死的将士！”
酒洒在地上。
“第二碗，敬还在奋战的韩世忠、完颜拔速、李仁孝！”
第二碗酒洒下。
“第三碗——”赵恒举起第三碗酒，声音传遍关墙上下，“敬大宋！敬苍生！敬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全军举碗，齐声高呼：“敬陛下！敬大宋！”
欢呼声中，赵恒望向北方。那里是燕山，是草原，是万里河山。
靖康三年的七月，大宋终于守住了国门，开始了真正的复兴之路。
而他的路，还很长。
（第一百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