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关山月明(1 / 1)

靖康三年六月十八,子夜,居庸关前宋军大营。

赵恒站在沙盘前,手中捏着三份刚送达的军报。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随火光摇曳不定。

第一份来自太原:岳云肃清西辽细作,擒获耶律燕山,截获密信证实七月十五之约。但太原守军中查出十七名通敌军官,整个河东路的防御体系需要重建。

第二份来自庐州:岳飞部遇伏,八千江南义士折损过半,但击退西夏、倭寇联军,现正收拢残部,整合韩世忠水师,预计半月内可北上。

第三份来自洛阳:伪造债券案初步查清,涉及官员二十三人,商贾四十七家,幕后确有赵士程余党操纵。银川已下令严惩,但市面恐慌未消,债券价格跌至面值七成。

三份军报,三处火头。

“陛下,”种师道掀帘入帐,老将军眼中血丝密布,显然也是彻夜未眠,“石门寨有动静了。”

赵恒抬头:“说。”

“大祚荣今早派人下山,说要献寨归降。”种师道声音低沉,“但有一个条件——他要陛下亲赴寨前受降,并当场封他为渤海郡王。”

陷阱。赵恒几乎瞬间就下了判断。石门寨地势险要,若他亲赴寨前,对方突然翻脸,万箭齐发之下,绝无生还可能。

“你怎么看?”

“老臣以为,可信三成。”种师道沉吟,“大祚荣与高庆裔有旧怨,如今高庆裔已死,他独守孤寨,内外无援,投降是唯一生路。但要求陛下亲赴……太过蹊跷。”

“那就试探。”赵恒手指轻叩沙盘边缘,“告诉他,朕三日后亲至。但这三日,他要每日送出十名老弱妇孺下山,以示诚意。”

“若他不送呢?”

“那就是诈降。”赵恒眼中寒光一闪,“三日后,朕送他上路。”

种师道领命退下。帐内重归寂静,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赵恒走至帐门,掀帘望向北方。居庸关的轮廓在月色中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关墙上灯火稀疏,显然守军也在休整。

七月十五。他在心中默算。还有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内,他要破居庸关,要收石门寨,要等岳飞北上,要防西辽西夏合击,还要稳住后方经济……

一局死棋。

但他必须下赢。

“传令兵。”他转身。

“在!”

“飞鸽传书洛阳,告诉皇后,债券之事朕全权托付于她。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从严。再告诉百姓——朝廷信用,比黄金更重。”

“是!”

“再传书岳飞,”赵恒顿了顿,“告诉他,不要急。稳扎稳打北上,沿途可招募流民青壮,朕许他便宜行事之权。”

“是!”

“最后,”赵恒看向北方,“传书耶律余睹——辽东战事如何了?”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云朔郡王昨日有军报,说已围困辽阳府,但守军顽固,恐需时日……”

“告诉他,朕给他十天。”赵恒声音转冷,“十天后若拿不下辽阳府,就撤围回师。朕这里,更需要契丹骑兵。”

“遵旨!”

命令一道道传出。赵恒坐回案前,提笔开始写一封长信。不是军令,是给银川的家书。

写至一半,笔尖忽然顿住。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

“陛下!太原急报!岳云将军……遇刺!”

---

同一夜,太原府衙后院。

岳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裹着厚厚的纱布,仍有血渍不断渗出。床边,太医正小心地更换伤药,每动一下,少年将军的眉头就紧皱一分。

“箭上有毒。”太医低声对守在一旁的太原知府王庶道,“幸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毒性绵长,恐会伤及心脉。”

“能解吗?”

“需以金针渡穴,辅以汤药,但……”太医犹豫,“岳将军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此时行针,风险极大。”

王庶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岳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三日前,这位少年将军刚肃清全城细作,还太原一个朗朗乾坤。今夜就在府衙内院遇刺——刺客混在送饭的仆役中,一箭射中胸口后服毒自尽,显然是死士。

“用针。”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转头,见岳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虽然脸色惨白,但眼神依旧清明。

“将军,您的身体……”

“用针。”岳云重复,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我不能躺在这里。陛下在等我的消息,我爹在等我北上……快。”

太医看向王庶。知府咬牙点头:“听将军的。”

金针取出,在烛火上炙烤。当第一针扎入穴位时,岳云浑身剧震,冷汗瞬间湿透衣衫。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将军,”王庶忍不住道,“您这是何苦……”

“王大人,”岳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刺客……查清来历了吗?”

“查了。是西辽死士,三日前混入府衙。但他们能准确知道您的住处和行踪,恐怕……府衙里还有内鬼。”

意料之中。岳云闭目,感受着金针带来的剧痛与暖流在体内冲撞。西辽这次是下了血本,不仅要断江南援军,还要除掉他这个在太原坏了他们好事的人。

“继续查。”他睁开眼,“但不要打草惊蛇。放出消息,就说我重伤不治,让内鬼自己跳出来。”

“这……”

“照做。”岳云顿了顿,“另外,派人去城东‘永丰粮行’,查他们的账目。我怀疑,那里是西辽在太原的钱粮周转点。”

王庶一愣:“将军如何得知?”

“刺客箭矢的箭杆,用的是辽东特产的桦木。”岳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太原不产此木,能大量购入而不引人注意的,只有做辽东皮毛生意的永丰粮行。”

细致入微的观察,抽丝剥茧的推理。王庶看着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不是恐惧,是敬畏。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心智,假以时日……

“我这就去办。”他躬身退出。

太医仍在行针。当第九针落下时,岳云终于闷哼一声,一口黑血喷出。

“毒血出来了!”太医大喜,“将军,再忍忍,还有三针……”

“继续。”岳云抹去嘴角血迹,眼神愈发锐利。

帐外,月光如水。

---

六月十九,辰时,洛阳皇城正殿。

银川皇后端坐凤椅,面前跪着二十三名官员。这些人大都穿着绯色、绿色官袍,品级从五品到三品不等,此刻却个个面如死灰。

“伪造债券,动摇国本。”银川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按《大宋刑统》,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出列:“回娘娘,伪造官券,扰乱市价,主犯当斩,从犯流三千里,家产充公。”

殿内一片死寂。有官员开始颤抖。

“但本宫今日不想杀人。”银川话锋一转,“北伐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凡主动供出同党、退还赃款者,可免死罪,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此言一出,跪着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终于,一个中年官员膝行而出,以头抢地:

“娘娘!臣招!臣全招!是……是前户部侍郎周明德指使!他说这是为了‘清君侧’,说陛下穷兵黩武,说娘娘您……您牝鸡司晨……”

话未说完,已被侍卫捂住嘴拖下。但已经够了。

银川看向其余官员:“还有谁?”

一个,两个,三个……陆续有人招供。供词如蛛网般蔓延,牵扯出更多名字,更多隐秘。当最后一人说完时,殿内已跪倒一片——牵连者达百余人之多。

“娘娘,”李纲低声道,“这些人中,不少是朝中老臣,门生故旧遍布……”

“那就更要严惩。”银川起身,凤袍下摆划过金砖,“北伐不只是前线的仗,更是朝堂的仗。若后方不稳,前线将士血就白流了。”

她环视殿内:“传本宫懿旨——凡涉案官员,一律革职查办,家产充公。但念及北伐用人之际,死罪可免,全部发往边关效力。能戴罪立功者,战后可酌情宽宥。”

恩威并施。既肃清了蠹虫,又给了这些人一线生机——在边关,他们要么死在战场,要么用战功洗刷罪孽。

“娘娘圣明!”百官齐呼。

退朝后,银川独自站在殿前高阶上,望着宫城外洛阳城的屋瓦连绵。晨光洒在她脸上,映出眼底深藏的疲惫。

“娘娘,”贴身侍女阿月轻声道,“该用药了。”

银川摇头:“债券市价如何了?”

“已稳在七成五,但……”阿月犹豫,“百姓还是不敢买。都说,怕北伐失败,血本无归。”

怕失败。银川苦笑。连后方百姓都看得清,这一仗,赢了就是中兴,输了就是亡国。

“传令市舶司,”她忽然道,“即日起,凡购买债券满百贯者,可优先获得海外贸易特许。战后若债券兑现,特许权保留;若北伐失败……特许权作废。”

这是把商业利益和国运捆绑。商贾逐利,为了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他们会赌这一把。

“还有,”银川补充,“以本宫名义,再购债券十万贯。告诉百姓,本宫的身家性命,也押在这上面了。”

阿月眼眶一红:“娘娘,那可是您的嫁妆……”

“嫁妆没了可以再攒,”银川转身,望向北方,“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风起,吹动她鬓边碎发。

更北方,她的夫君正在血火中前行。

而她能做的,就是为他守住这条后路。

---

六月二十,午时,石门寨前。

大祚荣站在寨墙上,看着山下宋军营地的炊烟。三天了,他按约定每日送出十名老弱,今天已是第三批。宋军照单全收,没有刁难,甚至给那些老人孩子提供了饮食。

这让他越发不安。

“将军,”副将低声问,“明天……宋帝真会来吗?”

“会。”大祚荣肯定道,“赵构此人,虽善用诈,但重诺。他说三日后亲至,就一定会来。”

“那咱们……”

“按计划行事。”大祚荣眼中闪过狠厉,“等他进入百步范围,弓弩齐发。只要杀了赵构,宋军必乱。到时候咱们趁乱突围,北上投奔金国。”

“可那些送下山的族人……”

“顾不上了。”大祚荣打断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副将沉默。他看着寨中那些面黄肌瘦的妇孺,想起自己也有妻儿在平州城中——城破那日,宋军并未屠城,反而开仓放粮,他的家人应该还活着。

“将军,”他忽然道,“末将有一言。”

“说。”

“咱们……真要和宋军死磕到底吗?”副将压低声音,“高庆裔已死,渤海人的复国梦早就碎了。现在守在这孤寨里,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还能撑多久?不如……不如真降了吧?”

大祚荣猛地转头,眼神如刀:“你说什么?”

“末将是说,宋帝既然肯亲赴受降,可见诚意。”副将硬着头皮,“况且,那些送下山的族人回来说,宋军待他们不薄,还给医给药。也许……也许赵构是真的想收编咱们渤海人……”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副将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瞪着大祚荣,缓缓倒下。

“动摇军心者,死。”大祚荣收刀入鞘,声音冰冷,“传令下去,明日宋帝若来,按原计划行事。谁敢再言降者,这就是下场!”

周围士兵噤若寒蝉。

大祚荣最后看了一眼山下宋营,转身下墙。他没注意到,几个士兵交换了眼神,悄悄退入阴影中。

当夜,子时。

寨中突然起火!火势从粮仓蔓延,迅速吞噬了大片营房。

“走水了!走水了!”

守军仓皇救火,寨内乱作一团。大祚荣冲出营帐,看着冲天火光,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将军!是……是有人故意纵火!”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跑来,“有人看见,是王副将的亲兵干的!”

王副将,就是白天被大祚荣斩杀的那位。

“混账!”大祚荣拔刀,“把他们找出来!全部处死!”

但他很快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纵火的不止几个人,而是数十人,他们一边放火一边大喊:

“宋军优待俘虏!投降不杀!”

“大祚荣要咱们全部陪葬!兄弟们,反了!”

“开寨门!迎王师!”

内乱。大祚荣心头一沉。他知道,军心已经散了。

“将军!”亲卫急报,“西门守军……打开了寨门!宋军正在入寨!”

完了。大祚荣闭上眼睛。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尽是疯狂:“集合所有亲兵!我们从北门突围!”

“那寨中弟兄……”

“不管了!”大祚荣翻身上马,“能跟上的就跟,跟不上的……自求多福吧!”

他率三百亲兵冲向北门。但刚到门边,就见门外火光通明——宋军早已在此设伏!

种师道骑马立于阵前,白发在火光中如雪。

“大祚荣,”老将军声音如雷,“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大祚荣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宋军,看着寨中纷纷跪地投降的渤海兵,忽然仰天大笑。

笑声中,他举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大祚荣……宁可死,不降宋!”

刀光一闪,血溅三尺。

这位渤海枭雄,最终选择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种师道看着轰然倒地的尸身,叹了口气:“厚葬。其余渤海将士,愿意归顺者,编入归义军;不愿者,发放路费,遣散回乡。”

“是!”

石门寨,不攻自破。

消息传回居庸关前大营时,赵恒正在看太原送来的第二封急报——岳云毒已解,刺客同党尽数落网,永丰粮行确为西辽据点,查获黄金三万两,粮食五万石。

双线告捷。

但赵恒脸上并无喜色。他走到帐外,望着北方居庸关的轮廓。

石门寨破了,粮道通了,太原稳了,江南援军在路上。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关隘。

七月十五,还有二十五天。

“传令全军,”他转身,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明日拔营,前进十里扎寨。告诉完颜撒改——朕,来叩关了。”

“是!”

月光如霜,洒在燕山绵延的群峰上。

更远处,西辽、西夏、金国的使者正在密会。

而历史的车轮,已碾过转折的节点。

这一局,终要见分晓了。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明撩暗宠!傅机长跪地轻哄求名分 野外生存直播:女战神成顶流 亮剑:开局伪军队长,觉醒卧底系统 水浒:武松不招安 逆天神后:神帝夫人总想着跑路呀 从乌坦城开始征服诸天 我死后靠直播间功德续命 我死后靠直播间功德续命 复合?祁总天天火葬场! gb:女A无法抵抗五条悟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