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洛阳决断(1 / 1)

靖康三年六月初三,巳时,洛阳皇城正殿。

赵恒端坐龙椅,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庄重威严。丹陛下,赵士程披枷带锁跪于殿中,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枢密副使此刻面色灰败,唯独眼神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执拗的光芒。

殿内百官屏息,连最轻微的衣袍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赵士程。”赵恒的声音沉稳有力,在殿宇梁柱间回响,“私通西辽、煽动西夏、纵容劫掠军粮,桩桩铁证如山。你,可认罪?”

赵士程抬起头,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这笑声在肃穆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臣认罪。”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但臣要问陛下——您可知我为何要反?”

殿内气氛骤然紧绷。李纲正要呵斥,却被赵恒抬手制止。

“说。”皇帝只吐一字。

“因为陛下变了!”赵士程声音陡然提高,“靖康元年之前的康王赵构,优柔寡断,畏金如虎。可东京城破之后,您像换了个人!那些闻所未闻的火器,那些匪夷所思的战术,那些……那些根本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两旁侍卫按住,只能嘶声喊道:“臣翻遍典籍,查遍卷宗,从未见史书上有此等机巧!臣问过工部老匠,他们说那些图纸精妙得不似人手所绘!臣也问过种帅、韩侯,他们说您的用兵之法,全然不似我中原传承!”

字字句句,如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不少官员面色变幻,显然这些疑虑早已在私下流传。

赵恒神色不动,只静静看着他。

“臣是哲宗皇帝嫡孙,自幼熟读经史,通晓典制。”赵士程眼中泛起血丝,“我大宋开国百六十年,何曾有过这样的皇帝?您的手段,您的谋略,您的……您的所有一切,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珠帘轻响。

银川皇后缓步走出,素青宫装在晨曦中泛起淡雅的光泽。她站定在丹陛边缘,俯视着阶下囚徒。

“说完了吗?”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赵士程抬头,与她对视。

“你说陛下手段超乎常人,”银川一字一句,“那本宫问你——东京焚城时,是谁身先士卒守到最后?滝口陉断后时,是谁亲率死士阻截金骑?云朔归附时,是谁许诺契丹汉人一视同仁?”

她向前一步,凤眸扫过殿内百官:“这三年来,满朝文武亲眼所见——陛下可曾有一事负天下?可曾有一策害黎民?若这样的君主还要被质疑,那我倒要问问,什么样的皇帝才配坐这个位置?”

她转身直面赵士程,声音陡然凌厉:“是弃城而逃的徽宗?是束手就擒的钦宗?还是——你这个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勾结外敌、断送军粮、置前线数万将士于死地的‘哲宗嫡孙’?!”

最后四字如惊雷炸响。

赵士程浑身剧震,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李相。”银川忽然看向文官之首。

李纲出列,苍老的声音却掷地有声:“老臣愚钝,不懂什么机巧不机巧。老臣只知道,没有陛下,三年前东京城破时,我大宋就亡了!老臣只知道,这三年百姓有饭吃,将士有饷领,国土一寸寸在收回!若这还要被质疑,老臣……老臣第一个不答应!”

“臣附议!”种师道单膝跪地,铁甲铿锵,“将士们不懂朝堂大道理,他们只知道,跟着陛下能打胜仗,能收复故土,能堂堂正正做个人!这就够了!”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文臣武将纷纷跪倒:

“臣等只认陛下!”

声浪如潮,淹没了所有疑虑。

赵恒这时才缓缓起身。他走下丹陛,龙靴踏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稳的声响。走到赵士程面前时,两人目光相接——一个绝望如死灰,一个沉静如深潭。

“赵士程,”皇帝开口,“朕不杀你。”

满殿皆惊。

“非朕心慈,”赵恒的声音传遍大殿,“而是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大宋的江山,不靠诛杀宗室来稳固。朕要你活着,亲眼看着燕云十六州一寸寸光复,亲眼看着大宋中兴。”

他顿了顿:“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削去所有爵禄,废为庶人,终身圈禁宗正寺。你的子孙,五代之内不得入仕,不得科举。”

这是比死更残酷的惩罚——剥夺一切荣耀与希望,却让你活着见证自己梦想的彻底破灭。

赵士程仰天大笑,笑得涕泪横流,状若疯癫:“好……好一个仁君……好一个不杀……”

侍卫将他拖出大殿。那癫狂的笑声在宫门外渐渐消散,最终归于死寂。

赵恒转身,面对满殿臣工:“都起来吧。北伐尚未功成,诸君仍需戮力。”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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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御花园荷花池畔。

赵恒与银川并肩而行。六月初荷,粉白花苞在碧叶间半开半合,晨露未曦,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刚才在殿上,”赵恒忽然开口,“谢谢你。”

银川摇头,伸手拂开垂到额前的柳枝:“妾只是说了该说的话。倒是陛下……真就这般饶过他?”

“杀了他,那些藏在暗处的疑虑只会更深。”赵恒停下脚步,看着池中游弋的锦鲤,“留着他,让那些人看看——就算朕的手段再超乎常理,朕也做得比所有赵家子孙都好。”

他弯腰拾起一片飘落的荷瓣,在指尖轻轻捻转:“这天下,终究要看谁能给百姓活路,谁能护国土周全。”

银川看着他侧脸。三年戎马倥偬,这个当年在东京城头与她初见时还带着几分书生气的男子,如今眉宇间已尽是沧桑与坚毅。他变了,可她从未怀疑过——无论他有多少秘密,无论他那些奇思妙想从何而来,他始终是大宋的皇帝,是她的夫君。

“西辽使团又来了。”她轻声转开话题,“这次是宰相萧斡里刺亲自带队,已到潼关。”

赵恒将荷瓣掷入池中,看着它随波漂远:“来者不善。”

“善与不善,总得一见。”银川道,“但妾以为,陛下当先休整三日。萧斡里刺是西辽第一能臣,不好对付。”

“听你的。”赵恒点头,“这三日朝政,还是劳烦皇后主持。”

两人继续沿池而行。微风拂过,满池荷叶翻起层层碧浪。

“银川,”赵恒忽然问,“若有一天,满朝文武都质疑朕……”

“那妾就再说一遍今日的话。”银川打断他,转头直视他的眼睛,“妾嫁的,是焚东京守社稷的赵构,是复云朔收故土的赵构,是能让大宋重新站起来的赵构。至于旁人所言所疑——不重要。”

不重要。三字千钧。

赵恒看着她眼中澄澈的倒影,那里映着荷花、碧水和自己的面容。许久,他缓缓点头,只说一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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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六月初六,鸿胪寺正堂。

萧斡里刺年过六旬,须发花白如雪,但身姿挺拔如松。他穿着西辽宰相的紫袍,腰佩金带,身后八名契丹武士个个魁梧,手扶刀柄,鹰视狼顾。

赵恒未着冕服,只一袭玄色常服,端坐主位。银川陪坐一侧,同样简装素服。

“外臣萧斡里刺,奉大石皇帝之命,拜见大宋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老人躬身行礼,礼节周全,但腰背笔直如枪。

“贵使远来辛苦。”赵恒抬手,“赐座。”

萧斡里刺落座,目光扫过堂内陈设,最后落回御座:“外臣此次前来,一为恭贺大宋光复营州,二为代我皇传达三事。”

“讲。”

“其一,云朔三州原属辽国南京道,如今被宋军所占。我皇欲问,大宋何时归还契丹故土?”

赵恒闻言,唇角微扬:“贵使此言差矣。云朔乃汉唐故郡,沦落胡尘百年,今王师北定,收复失地,何来‘归还’之说?况且耶律大石陛下远在葱岭以西,与云朔相隔万里,这故土之说,从何谈起?”

“血脉相连,何分远近?”萧斡里刺神色不变,“耶律余睹乃契丹贵胄,他所据之地,西辽自有宗主权。”

“那朕告诉你,”赵恒身体微微前倾,“耶律余睹如今是大宋云朔郡王,食大宋之禄,领大宋之兵。贵国若想问他认不认西辽宗主权,朕可召他前来,你当面问之。”

萧斡里刺眼中精光一闪。他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强硬。

“其二,”他跳过此问,“我皇愿与大宋结盟,共伐金国。战后,燕云十六州由宋辽共治——此为恢复澶渊之盟旧谊,永结兄弟之邦。”

“澶渊之盟时,宋辽接壤,各守疆界。”赵恒语气转冷,“如今辽国已亡,西辽在西域立国,大宋在中原复起,何来‘恢复旧制’?至于共治燕云——”

他顿了顿,声音如金石交击:“燕云每一寸土,都是大宋将士血战得来。贵国若想要,可以。派兵来取。取得下,朕分你一半;取不下,就休提此事。”

赤裸裸的蔑意。萧斡里刺身后武士手按刀柄,堂内宋军侍卫同时拔刀半寸,寒光乍现。

空气凝固如冰。

“其三呢?”银川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泉,“贵使第三个条件,莫不是又要提联姻之事?”

萧斡里刺看向这位年轻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听闻过此女在西夏内乱中的手段。

“娘娘明鉴。”他略一躬身,“我皇太子耶律夷列,年方十二,愿聘大宋公主为妃。若婚事得成,宋辽即为姻亲,前事皆可商榷。”

“大宋没有适龄公主。”银川直接回绝,“纵有,亦不会远嫁万里之外。贵国若真有结亲之意,不妨送公主来洛阳——本宫必为她择一良配,保一世荣华。”

又是此招。萧斡里刺终于明白耶律燕山为何铩羽而归——这对帝后,软硬不吃,且配合默契。

“陛下,娘娘,”老人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二人,“外臣说句实话——西辽有铁骑二十万,已定西域三十六国。若东归故土,宋军可能抵挡?”

“二十万铁骑?”赵恒忽然笑了,笑声中满是不屑,“若真能东归,十年前金国灭辽时,为何不归?如今金国势衰,倒想起故土了?萧相,虚言恫吓这一套,对朕无用。”

他起身,走下御阶,来到萧斡里刺面前。两人身高相仿,目光平视:

“你回去告诉耶律大石——大宋不惹事,也不怕事。他要战,朕奉陪;他要和,朕欢迎。但想从大宋口中夺食,得先问问大宋三十万将士,答不答应。”

萧斡里刺盯着赵恒,看了许久许久。堂内烛火摇曳,将他花白的须发映得忽明忽暗。

忽然,他笑了,笑声苍凉:“陛下……真不似寻常宋帝。”

“朕就是朕。”赵恒转身,“这就够了。”

“外臣明白了。”萧斡里刺深施一礼,“既如此,外臣告辞。但临行前,尚有一言——”

他压低声音,只让近处几人听见:“西夏李仁孝能稳坐皇位,是因我西辽在背后扶持。若大宋执意北伐,不顾西辽关切……那西夏的局势,恐怕会有变数。”

威胁,也是最后的筹码。

银川忽然轻笑出声:“萧相多虑了。西夏是西夏,大宋是大宋。况且……李仁孝陛下刚刚肃清内乱,正是励精图治之时。此时若有人想在西夏生事,恐怕——”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萧斡里刺脸色终于变了。他深深看了这对帝后一眼,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沉重三分。

堂内重归寂静。

“他还会再来。”银川轻声道。

“朕知道。”赵恒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但下次来,就不是动口舌了。”

西辽、西夏、金国残部……北疆棋局,愈发错综复杂。

但至少此刻,朝堂已定,内患暂平。

接下来,该全力北向了。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中回荡,“三日后,朕返平州大营。北伐——继续。”

“遵旨!”

军令传出宫门,响彻洛阳。

更北方,燕云故土在等待。

等待王师,等待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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