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七日围城(1 / 1)

张宪是在第三天深夜彻底清醒的。

他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低矮的帐篷顶,闻到的是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的气息。想动,却发现全身都裹着绷带,左手没了——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痛。

“别动。”周振按住他,“你左手伤得太重,已经烂了,不截掉命就没了。”

张宪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周振喂他喝了点水,他才嘶哑地问:“陛下……陛下呢?”

“在外面巡营。”周振轻声说,“你昏迷这三天,陛下每天都来看你。”

正说着,帐帘掀开,赵恒走了进来。他穿着沾满泥污的铠甲,眼窝深陷,显然也没怎么睡。

“醒了?”赵恒在他身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张宪想行礼,被按住。“臣……臣有罪。”他声音哽咽,“一千五百个弟兄,只回来了四百多个……”

“你们烧了邯郸粮仓,断了金军南下的补给,功大于过。”赵恒拍拍他的肩,“好好养伤,等回洛阳,朕还要给你授勋。”

“回洛阳?”张宪苦笑,“我们……还回得去吗?”

赵恒没有回答。帐外传来马匹的嘶鸣——那是最后一匹战马被杀的声音。围城第四天,存粮已经耗尽,只能杀马充饥。马肉粗糙,但至少能活命。

“陛下,臣有件事要禀报。”张宪忽然想起什么,“在大同的时候,臣偷听到金人的谈话……完颜宗弼军中,有内讧。”

“内讧?”

“是。”张宪回忆着,“契丹将领和女真将领不和。契丹人觉得女真人不把他们当自己人,每次打仗都让他们打头阵当炮灰。完颜宗弼为此杀了两个契丹千夫长,但压不住。”

赵恒眼睛一亮。金军是多民族组成的,契丹、渤海、汉儿、奚人,各族之间本就有矛盾。如果能利用这点……

“还有,”张宪压低声音,“臣被关押时,有个契丹狱卒偷偷给臣送过水和食物。他说……说很多契丹兵都想回家,不想再给金人卖命了。”

这是个机会。但怎么用?

“你还能认出那个狱卒吗?”

“能。他脸上有道疤,从左眼角到嘴角。”张宪说,“他说他叫耶律石,原是辽国宫分军的。”

赵恒记下这个名字。他走出帐篷,夜色中的滏口陉寂静得可怕——不是安宁,而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金军大营灯火连绵,至少有两万人。而自己这边,能战之兵已经不到七千,伤兵营里还躺着两千多人。

种师道和韩世忠正在研究地图。见赵恒过来,种师道指着一处:“陛下,斥候回报,金军在东侧山谷集结了大批工匠,似乎在造什么器械。”

“攻城车?云梯?”

“不像。”韩世忠摇头,“攻城车太大,进不了山道。臣怀疑……他们在挖地道。”

地道!赵恒心头一凛。滏口陉山体多是土石混杂,挖地道虽然耗时,但确实可行。一旦地道挖通,金军就可以绕过正面防线,直插营地腹地。

“能反制吗?”

“可以挖横沟拦截,或者……”种师道想了想,“灌水、灌烟。但需要知道地道的确切位置。”

这就难了。山体厚实,听不到挖掘声。

“明天天亮,派人去探查。”赵恒说,“另外,张宪醒了,说金军内部有矛盾。”

他把契丹兵的情况说了一遍。韩世忠眼睛亮了:“陛下,臣有办法!”

“说。”

“臣当年在西北,和西夏的契丹雇佣兵打过交道。契丹人有自己的语言、习俗,最重家族荣誉。如果我们能联系到那个耶律石,或许能策反一部分契丹兵。”

“太冒险了。”种师道反对,“万一是个陷阱呢?”

“那就设个反陷阱。”赵恒沉吟,“这样,明天派人去阵前喊话——不用劝降,就喊契丹话,喊‘家乡的草原绿了,母亲在等你回家’。”

这是心理战。不要求他们立刻反水,只在他们心里埋下种子。

---

同一夜,洛阳。

李纲急得嘴角起泡。滏口陉被围的消息三天前就到了,但洛阳能派的援军有限——种师道带走了一万精锐,韩世忠带走了两千,城里只剩八千守军。再派,洛阳就空了。

“必须救!”赵士程罕见地情绪激动,“陛下若有不测,洛阳必乱!”

“怎么救?”吕颐浩反问,“派多少?谁领兵?粮草从哪来?”

堂上一片沉默。洛阳刚有起色,这一仗如果败了,一切都完了。

“老夫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看见李宏——不,现在该叫李宏了——拄着拐杖走进来。他断臂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但眼神坚定。

“雷……李师傅,你……”李纲想劝阻。

“老夫不懂打仗,但懂军械。”李宏说,“连环弩还有三百具库存,震天雷还有五百个。老夫带工匠营的人去,就在滏口陉外设伏。金军若追出来,就用弩箭、火药招呼他们!”

“可工匠营只有不到一千人,大多是老弱……”

“老弱也能拉弓!”李宏提高声音,“陛下为了救一个匠人,能亲自下矿。现在陛下有难,我们这些匠人要是袖手旁观,还算人吗?!”

这话说得众人羞愧。是啊,皇帝为救矿工敢冒生命危险,他们却在计较得失。

“我去。”赵士程起身,“我带三千人,再加工匠营的一千人,四千援军,够打一场突袭了。”

“四千对三万?”吕颐浩摇头,“这是送死。”

“不是硬拼,是骚扰。”赵士程摊开地图,“你们看,滏口陉东侧有条小路,可以绕到金军背后。虽然难走,但骑兵过不去。我带步兵走这条路,袭击金军粮道。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围自解。”

这是个大胆的计划,但确实可行。

“可谁守洛阳?”李纲问。

“你守。”赵士程看着他,“李相,你是文官,但东京围城时,你也上过城墙。洛阳交给你,我放心。”

李纲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当夜,四千援军秘密出城。工匠营的人推着车,车上装满了军械。百姓们默默站在街道两侧,有人递上干粮,有人递上水囊,没有人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一个老妇人拉住赵士程的马缰,塞给他一个护身符:“大人,一定要把陛下带回来啊……”

赵士程郑重接过:“一定。”

---

滏口陉,第五日。

天刚亮,金军就发动了进攻。这次不是强攻,而是用投石机抛射——抛射的不是石头,而是……尸体。

宋军阵亡将士的尸体,被金军收集起来,用投石机抛回宋营。有的已经腐烂,臭气熏天。

“畜生!”韩世忠目眦欲裂。

这是心理战。打击守军士气,制造瘟疫风险。

赵恒脸色铁青。但他知道,不能乱。

“所有人,戴面罩,撒石灰。尸体就地焚烧。”他下令,“另外,把我们的投石机也架上——不抛石头,抛传单。”

“传单?”

“对。”赵恒提笔疾书,写下一行字:“金军弟兄们:你们抛的是汉人尸体,但你们中间也有汉人、契丹人、渤海人。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为什么而战。愿意归顺者,洛阳分田授宅,既往不咎。”

同样的内容,用汉文、契丹文、女真文各写一份。抄写数百份,用投石机抛向金营。

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金军阵中果然起了骚动——各族士兵窃窃私语,女真督战队不得不杀人立威。

但种子已经种下了。

午后,斥候来报:发现地道入口!在东侧山坳里,伪装成采石场。

“果然在挖地道。”种师道说,“从位置看,地道是朝我们中军大帐方向挖的。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挖通。”

“不能等。”赵恒说,“今夜,偷袭地道入口。”

“谁去?”

“臣去。”韩世忠请命,“臣带五百敢死队,趁夜色摸过去,炸了地道。”

“太危险。”种师道反对,“金军肯定有重兵把守。”

“所以要声东击西。”赵恒有了主意,“今夜子时,派一支疑兵佯攻金军大营正面。韩将军趁乱从侧面摸过去。”

计划定下。但谁带疑兵?

“朕去。”赵恒说。

“陛下不可!”两人齐声反对。

“朕必须去。”赵恒看着他们,“疑兵要足够吸引注意力,才能给韩将军创造机会。而最能吸引完颜宗弼注意力的,就是朕。”

这是实话。完颜宗弼最想抓的就是赵恒。

种师道还要劝,赵恒摆手:“不必再说。传令:子时整,朕率一千人从正面佯攻。韩将军带五百人从东侧迂回。种老将军坐镇大营,随时接应。”

夜幕降临。

子时,滏口陉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赵恒亲率一千兵马,高举火把,杀向金军大营!

金军果然大乱。完颜宗弼被惊醒,听说赵恒亲自来袭,大喜过望:“活捉赵构!赏金万两!”

金军主力被吸引到正面。韩世忠趁机带五百敢死队,悄然摸向东侧山坳。

地道入口处,守卫果然松懈——只有百余人。韩世忠一声令下,敢死队突袭!半刻钟解决战斗。

“装火药!”韩世忠下令。

五百个震天雷被塞进地道,引线点燃。

“撤!”

敢死队刚撤出百步,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条山脊都在震动,地道所在的山体塌陷下去,烟尘冲天!

成功了。

但正面战场,赵恒却陷入了危机。

完颜宗弼发现上当,恼羞成怒,亲率铁浮屠追击!赵恒的一千人被包围在山道中,退路被截断!

“护驾!”亲兵们用身体组成人墙。

但铁浮屠太强了。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危急时刻,东侧山岭突然亮起火光!不是韩世忠——是另一支部队!

“援军!是援军!”有人大喊。

赵恒望去,看见山岭上竖起一面大旗——不是宋字旗,也不是金狼旗,而是一面绣着弯月的旗帜。

西夏军?!

野利荣站在山岭上,对赵恒遥遥一拱手,然后下令:“放箭!”

西夏骑兵的箭雨射向金军侧翼。虽然人数不多,但出其不意,金军阵型大乱。

赵恒趁机突围,退回营垒。

清点伤亡:一千疑兵,只回来了三百。但地道炸了,援军也到了——虽然来的不是洛阳援军,而是西夏人。

“野利将军,你怎么来了?”赵恒问。

“奉夏主之命。”野利荣行礼,“夏主说,既然要联姻,就不能让未来的妹夫死在这里。”

“李仁孝还有什么话?”

“夏主说……”野利荣顿了顿,“请陛下记住这份人情。将来西夏有难,望陛下也能伸手。”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李仁孝在押注——押赵恒能赢,押大宋能复兴。

赵恒看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第七天了。

围城第七天。

洛阳的援军,也该到了。

(第四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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