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墙与家书(1 / 1)

徽宗的亲笔信是在卯时送到的,用蜡封在竹筒内,由一名扮作药材商的老宦官贴身携带。信很简短,字迹潦草,带着南方的潮气:

“构儿知悉:金虏势大,不可力敌。朕已至江宁,东南富庶,甲兵足用。尔可弃东京南来,父与汝共治江山,父子同心,何愁天下不定?若执迷固守,玉石俱焚,非智者所为。三思。父佶手书,靖康元年二月。”

赵恒读完,将信纸凑近烛火。火焰舔舐纸角,迅速蔓延,化为灰烬落在铜盆中。

老宦官伏地颤抖:“太上皇还有口谕:若陛下愿南巡,可命张俊、刘光世二将率西军精锐护驾,江南诸路已备舟船粮秣……”

“张俊、刘光世现在何处?”赵恒打断。

“在……在陕西,但已得密令,不日将率部南撤。”

果然。历史上张俊、刘光世确为“逃跑将军”,没想到徽宗的手已伸得这么长。

“你回去告诉太上皇。”赵恒声音平静,“朕在东京一日,大宋国祚便在东京一日。江南再好,是偏安之隅,非中兴之地。”

老宦官抬头,老泪纵横:“陛下!太上皇一片苦心啊!您可知扬州现在何等繁华?秦淮河上月夜笙歌,瘦西湖畔画舫如织,何苦在这死人堆里……”

“所以太上皇在秦淮河听曲,”赵恒站起身,“而朕在城头看尸山血海?”

老宦官噎住。

“你走吧。”赵恒摆手,“趁金军还未完全合围,从南门走。告诉江南的臣工——他们的陛下在东京,他们的仗在东京打。若还有半点忠心,送粮、送兵、送箭矢来。若没有——”

他顿了顿。

“就好好陪着太上皇听曲吧。”

老宦官踉跄退下。殿门关闭,赵恒独坐良久,忽然一拳砸在案上。

铜镇纸跳起,奏折散落一地。

父子?江山?

他想起史书上的记载:赵构南渡后,虽建立南宋,但终生活在父兄阴影下,最终冤杀岳飞,跪称金主为叔。那个赵构,或许也曾想过抗争,却终究败给了血统里的懦弱。

但他是赵恒,不是赵构。

“陛下。”殿外传来宗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金军……有新动作。”

---

辰时三刻,酸枣门城楼。

赵恒看到了所谓“新动作”。

城下不再是金军甲士,而是人。

成千上万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被金军骑兵驱赶着,如羊群般涌向城墙。他们大多是河北、河东各州县的难民,男女老幼皆有,许多人赤着脚在冻土上行走,身后是金军弓箭手的威胁。

“攻城!”金军将领的吼声传来,“宋军若不放箭,便让这些汉民替我们爬上城墙!”

城头守军骚动。弓弩手的手指扣在弦上,却无人放箭。

“陛下,”刘延庆声音发颤,“这……这如何是好?”

赵恒扶着垛口,指节发白。他知道金军会用这一招——历史上,汴京第二次围城时,金军就曾驱民填壕。但知道归知道,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老人被推倒在前,金军骑兵的马蹄踏过他佝偻的背。惨叫。

然后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婴儿啼哭,妇人跪地求饶,被一刀砍倒。

城头响起压抑的怒骂。

“放箭啊!”金军将领大笑,“你们宋人不是仁义吗?看看是你们的箭硬,还是这些草民的命硬!”

赵恒闭上眼睛。史书上的道德困境,如今压在他肩上。射,则屠杀同胞;不射,则城门将破。

“陛下!”宗泽急声道,“不能犹豫!城门若破,死的不只是这些人,是全城百万生灵!”

“朕知道。”赵恒睁眼,眼中血丝密布,“但朕若今日射杀同胞,与金虏何异?”

他转身,对传令兵道:“传令酸枣门、封丘门、陈州门所有守将——不得向百姓放箭。违令者斩。”

“陛下!”

“听朕说完。”赵恒声音陡然拔高,“弓弩手全部上墙,瞄准百姓身后的金军骑兵。盾牌手、长枪手,准备开城门。”

众人愣住。

“开城门?”刘延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一条缝。”赵恒一字一顿,“放百姓进来。金军必趁机冲门,那就让他们冲——岳飞的三千新军,在瓮城内等着他们。”

空气凝固。

这计策太险。万一控制不住,放金军大股入城……

“陛下,”宗泽颤声,“瓮城虽可伏兵,但若冲门金军过多,恐……”

“所以需要人。”赵恒看向城下那些绝望的面孔,“需要他们跑快一点,需要他们进城后立刻向两侧散开,给守军让出射界。”

他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一名亲兵:“挑二十个嗓门大的,用绳子吊下城墙,混入百姓中。告诉他们:城门会开一条缝,想活的,拼命往里跑,进城后立刻贴墙散开。记住——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亲兵接过玉佩,眼眶红了:“遵旨!”

“还有,”赵恒补充,“告诉百姓,进城后有粥喝,有地方住。朕以天子之名起誓——今日进城者,皆为大宋子民,与东京百姓同衣食、同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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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二十名死士被绳索吊下城墙,趁乱混入人群。

半刻钟后,城下百姓中开始传开低语:“城门会开……拼命跑……贴墙散开……”

希望像野火般蔓延。那些麻木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光。

巳时正,酸枣门城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打开一条缝——仅容两人并肩通过。

“城门开了!”金军将领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冲!跟着这些贱民冲进去!”

百姓如决堤之水涌向门缝。金军骑兵混在其中,试图趁乱破门。

城墙上,赵恒举起右手。

“弓弩手——”宗泽嘶吼,“瞄准百姓身后!放!”

箭雨落下,专射金军。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但更多的金军涌向城门。

瓮城内,岳飞的三千新军屏息以待。他们埋伏在两侧廊道、屋顶、窗后,手中是削尖的竹枪、短刀、石块——装备简陋,但眼神凶狠。

第一批百姓冲入瓮城,按死士的指引贴墙散开。随后是金军骑兵,约百余骑,挥舞弯刀直冲内城门。

“杀!”岳飞从屋顶跃下,一枪刺穿为首骑兵的咽喉。

伏兵四起。巷战再次爆发,但这次规模更大。金军骑兵在瓮城内施展不开,宋军以命换命,用竹枪捅马腹,用石块砸人头。

战斗持续两刻钟。冲入瓮城的金军被全歼,但宋军也付出惨重代价——死伤近五百。

而逃入城中的百姓,约三千余人。

城门重新关闭时,瓮城内尸骸堆积,血没过脚踝。

赵恒走下城墙,看着惊魂未定的难民。他们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许多人身上带伤。

“设临时安置点。”他对匆匆赶来的陈东道,“腾出空屋,分发被褥,设医棚救治伤者。粮食……从朕的内帑里拨。”

“陛下,内帑已不足……”

“那就减朕的用度。”赵恒打断,“从今日起,朕每日两餐,与守城将士同食。宫中用度减半,所有节省,皆用于安置难民。”

陈东深深一揖:“臣……代百姓谢陛下。”

赵恒摆摆手,转身看向岳飞。这位年轻的将领满身是血,左臂新增一道刀伤,但站得笔直。

“伤亡多少?”赵恒问。

“阵亡三百二十七,重伤一百八十余。”岳飞声音沙哑。

“歼敌?”

“约二百骑。”

又是一比一的交换,但值得——不仅挫败了金军驱民攻城的阴谋,更救下了三千同胞。

“陛下,”岳飞忽然单膝跪地,“末将请命,今夜带队袭营!”

赵恒扶起他:“人选定了?”

“定了。”岳飞递上一份名单,“三百死士,皆是自愿。只是……有一人,末将不敢定夺。”

赵恒接过名单,目光落在第一个名字上。

赵构。

他自己。

“陛下!”宗泽等人齐跪,“万万不可!天子岂可亲涉险地?”

“正因是天子,才必须去。”赵恒收起名单,“朕要让金人知道,也让城中那些还在摇摆的人知道——你们的皇帝,不是躲在深宫的懦夫。”

他看向众人:“此事已决,不必再劝。岳飞听令:今夜子时,东水门集合。你带二百人从陆路佯攻,吸引金军注意。朕带一百人乘船顺汴河而下,直扑金军粮草大营。”

“陛下,百人太少……”

“人多反而易暴露。”赵恒望向城外金军营垒,“这一仗,不为歼敌,为烧粮,为告诉完颜宗翰——他的围城之计,困不住朕。”

众人还要再劝,赵恒抬手制止:“都去准备吧。记住,此战目的有三:烧粮、扬威、活命。朕要你们所有人都活着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转低:

“因为更难的仗,还在后头。”

---

申时,宫中传来消息:三名官员秘密出逃,试图从南门混出城,被守军擒获。搜身时发现扬州来的密信,信中许以高官厚禄,劝其“伺机劝驾南巡”。

赵恒只批了两个字:“斩了。”

酉时,安置难民的粥棚搭起,第一锅粥香飘散。有老者跪地痛哭:“河北路丢了,我们像狗一样逃了几个月……终于,终于有个地方肯收留了……”

戌时,岳飞检查夜袭装备。火油罐、火药包、短弩、浸了油的麻绳。三百死士默默磨刀,无人说话。

亥时,赵恒在寝宫写下两封信。

一封给徽宗,只有八个字:“父在南,儿在北,各守其土。”

另一封是遗诏,若他战死,由宗泽摄政,李纲辅之,岳飞掌军,坚守待援。写完用蜡封好,交给老内侍:“若朕回不来,明日交给宗泽。”

老内侍跪地痛哭。

子时将至,赵恒换上黑色劲装,外罩皮甲,佩剑负弓。镜中的人影陌生又熟悉——不再是那个怯懦的赵构,也不再是单纯的历史系学生赵恒。

他是大宋皇帝。

城东,东水门悄然开启。百条小船如黑色鱼群,滑入汴河夜色。

赵恒踏上第一条船,对岸上的岳飞点头。

船桨入水,无声无息。

而此刻,金军大营中,完颜宗翰正在看地图。他并不知道,一场火,正在向他最脆弱的地方烧来。

更不知道,那个他以为只会逃跑的宋朝皇帝,正亲自带着刀,踏夜而来。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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