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映得齐穆尧苍白的脸明明灭灭。
他靠在榻上，怀里的天宝睡熟了，小拳头松松握著，贴在他尚未完全平复的胸口。
赵无涯跪在榻前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陛下，行宫内所有知情者已集中看押。计有：产房值守太监两名，烧水送布杂役六人，外围警戒侍卫八人——共十六人。另，慈云庵那边…可能有三人窥见紫气异象。”
十九人。
齐穆尧揽著襁褓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那三个尼僧，”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确定看见了？”
“紫气盘空三周，行宫十里可见。”赵无涯垂首，“慈云庵就在西山半腰，避无可避。”
殿内死寂。
“陛下，”福安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他裹着一身夜行衣进来，肩头沾著湿冷的夜露，跪下行礼，“京城诸事已安排妥当。”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素帛。
齐穆尧展开，烛光下，工整小楷写着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
沈氏婉容，承天三年选秀入宫，封美人。性喜静，常居侧殿不出，帝怜之，时往探望。承天五年夏，有孕，帝虑宫中人多眼杂，秘送西山行宫安胎。
腊月胎动，帝以‘旧疾复发需静养’为由移驾西山，实则相伴待产。今夜分娩，皇子降世，然沈美人产后血崩，薨…
“尸身呢？”齐穆尧看完，闭了闭眼。
“已备好。”福安低声道，“身形与沈美人有七分相似的女尸，服了‘离魂散’，脉象呈血崩虚脱之状。萝拉晓税 首发便是太医院院判亲临，也辨不出真假。”
“沈家那边…”
“沈阁老三日前已‘听闻风声’。”福安垂眼，“他暗中递了条子给静心苑的哑奴，问‘美人胎象可稳’。奴婢让哑奴回话：‘稳，约在腊月末。’”
谎言要立得住，细节就得丝丝入扣。
齐穆尧重新睁眼时，眸中那点微弱的动摇已消失殆尽。
“赵无涯。”
“臣在。”
“行宫十六人，”齐穆尧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处理干净。要像…突发时疫，一夜之间，无人幸免。”
赵无涯背脊一僵，却立刻叩首：“臣遵旨。”
“慢著。”齐穆尧叫住他，“慈云庵那三人…留一命。”
赵无涯抬头，眼中闪过诧异。
“送她们去南边庵堂清修。”齐穆尧望向窗外浓稠的夜色，“太后信佛，手上…少沾些方外人的血。”
“可若她们说出去…”赵无涯迟疑。
“她们说不出去。”齐穆尧转回头，目光落在福安身上，“准备哑药。”
福安眼皮都没动：“是。奴婢会确保她们‘突发急病，喉症失声’。”
十六人死，三人哑。
十九桩人命，一夜了结。
赵无涯退下后，殿内只剩福安还跪着。齐穆尧靠回引枕，小腹的伤口疼得像有刀子在里面搅。
“陛下，”福安极轻地说，“太后娘娘那边…已递了密信。娘娘回话：‘一切依皇帝之意，哀家在慈宁宫候着。’”
齐穆尧点了点头，没说话。
怀里的天宝忽然哼唧了一声，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齐穆尧身体一僵——太医说过，“双脉之体”产后或会泌乳。
“福安，”他忽然开口，“你去处理尼僧时…单独见见那个最年轻的。”
福安抬眼。
“塞给她一包银子。”齐穆尧的声音很轻，“告诉她，往南走，别再回头。”
福安沉默了片刻：“陛下心善。”
“不是心善。”齐穆尧扯了扯嘴角，那笑意苦涩，“是怕有朝一日…天宝问起今夜死了多少人，朕至少能说，没杀方外人。”
福安深深叩首：“奴婢明白了。”
他退出殿门时，袖中滑出一块褪色的平安符——和他准备给那个年轻尼僧的，一模一样。
很多年前，他妹妹也是这么被送走的。
深宫里的忠诚，往往始于某个无法言说的软肋。
行宫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映得齐穆尧苍白的脸明明灭灭。
他靠在榻上，怀里的天宝睡熟了，小拳头松松握著，贴在他尚未完全平复的胸口。
赵无涯跪在榻前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陛下，行宫内所有知情者已集中看押。计有：产房值守太监两名，烧水送布杂役六人，外围警戒侍卫八人——共十六人。另，慈云庵那边…可能有三人窥见紫气异象。”
十九人。
齐穆尧揽著襁褓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那三个尼僧，”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确定看见了？”
“紫气盘空三周，行宫十里可见。”赵无涯垂首，“慈云庵就在西山半腰，避无可避。”
殿内死寂。
“陛下，”福安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他裹着一身夜行衣进来，肩头沾著湿冷的夜露，跪下行礼，“京城诸事已安排妥当。”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素帛。
齐穆尧展开，烛光下，工整小楷写着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
沈氏婉容，承天三年选秀入宫，封美人。性喜静，常居侧殿不出，帝怜之，时往探望。承天五年夏，有孕，帝虑宫中人多眼杂，秘送西山行宫安胎。
腊月胎动，帝以‘旧疾复发需静养’为由移驾西山，实则相伴待产。今夜分娩，皇子降世，然沈美人产后血崩，薨…
“尸身呢？”齐穆尧看完，闭了闭眼。
“已备好。”福安低声道，“身形与沈美人有七分相似的女尸，服了‘离魂散’，脉象呈血崩虚脱之状。便是太医院院判亲临，也辨不出真假。”
“沈家那边…”
“沈阁老三日前已‘听闻风声’。”福安垂眼，“他暗中递了条子给静心苑的哑奴，问‘美人胎象可稳’。奴婢让哑奴回话：‘稳，约在腊月末。’”
谎言要立得住，细节就得丝丝入扣。
齐穆尧重新睁眼时，眸中那点微弱的动摇已消失殆尽。
“赵无涯。”
“臣在。”
“行宫十六人，”齐穆尧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处理干净。要像…突发时疫，一夜之间，无人幸免。”
赵无涯背脊一僵，却立刻叩首：“臣遵旨。”
“慢著。”齐穆尧叫住他，“慈云庵那三人…留一命。”
赵无涯抬头，眼中闪过诧异。
“送她们去南边庵堂清修。”齐穆尧望向窗外浓稠的夜色，“太后信佛，手上…少沾些方外人的血。”
“可若她们说出去…”赵无涯迟疑。
“她们说不出去。”齐穆尧转回头，目光落在福安身上，“准备哑药。”
福安眼皮都没动：“是。奴婢会确保她们‘突发急病，喉症失声’。”
十六人死，三人哑。
十九桩人命，一夜了结。
赵无涯退下后，殿内只剩福安还跪着。齐穆尧靠回引枕，小腹的伤口疼得像有刀子在里面搅。
“陛下，”福安极轻地说，“太后娘娘那边…已递了密信。娘娘回话：‘一切依皇帝之意，哀家在慈宁宫候着。’”
齐穆尧点了点头，没说话。
怀里的天宝忽然哼唧了一声，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齐穆尧身体一僵——太医说过，“双脉之体”产后或会泌乳。
“福安，”他忽然开口，“你去处理尼僧时…单独见见那个最年轻的。”
福安抬眼。
“塞给她一包银子。”齐穆尧的声音很轻，“告诉她，往南走，别再回头。”
福安沉默了片刻：“陛下心善。”
“不是心善。”齐穆尧扯了扯嘴角，那笑意苦涩，“是怕有朝一日…天宝问起今夜死了多少人，朕至少能说，没杀方外人。”
福安深深叩首：“奴婢明白了。”
他退出殿门时，袖中滑出一块褪色的平安符——和他准备给那个年轻尼僧的，一模一样。
很多年前，他妹妹也是这么被送走的。
深宫里的忠诚，往往始于某个无法言说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