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嬴政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混账小子！我与大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这是什么屁话！”
他霍然起身，在大堂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
“二十万大军！那是我大秦二十万的青壮！要是折在楚地，十年都缓不过劲来！”
“此战若败，大秦横扫六国的气势便会一落千丈！那刚刚被灭的韩、赵、魏三国余孽，定会趁机作乱！齐、楚两国，更会联合起来与我大秦对抗！”
“到时候天下烽烟再起，我大秦一统天下的大业，便要毁于一旦！”
他猛地停下脚步，指著顾明的鼻子。
“你也是秦人！大秦要是完了，你这糖记也开不下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竟敢说出这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混账话！”
顾明被他这通劈头盖脸的训斥给骂懵了。
我的我的，玩脱了。
忘了这位“阿达”代入感极强，是个铁杆老秦人了。
“阿达，阿达您先消消气。”
顾明连忙起身，把他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我不该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给嬴政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您先别急，听我分析。”
“只要王贲将军能及时赶到郢陈，遏制住昌平君的叛乱，那我军最大的损失，便事李信将军那三万车骑兵。蒙恬将军的十七万主力大军，还是能保全的。”
嬴政的气息稍稍平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又如何？楚军士气正盛，我军新败，如何再战？”
顾明压低了声音。
“阿达，我有一策，可破楚国。
“讲。”
“秦王可再度启用老将王翦，给他六十万大军，让他去伐楚！”
“王翦老将军用兵稳重，谋定后动，六十万大军压境，楚国必败无疑！”
顾明的声音里透著一股笃定。
“只要破了楚国，天下大势便定。剩下的齐国，看见我大秦天威，定会吓得开城投降。”
“灭楚，便是这战国的终局之战。此战之后，我大秦将成为这片土地上，独一无二的帝国！”
嬴政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
独一无二的帝国。
是啊，这不正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吗？
胸中连日来的烦躁与郁结，在此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激情与渴望。
“好啊！说得好！”
嬴政重重放下茶杯，大笑道：“等不及了！阿达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这样一个帝国了！”
顾明趁机凑了过去。
“阿达，您肯定是王上身边的心腹重臣吧？不然哪能知道这么多军国大事。”
“哈哈哈！”
嬴政大笑，推开他的脑袋。
“少来摸老子的底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急促到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糖记门口。
“报——”
章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却掩不住那股狂喜。
“郢陈急报！王贲将军的急报！”
他将一卷羊皮纸高高举过头顶。
“王贲将军已成功控制郢陈！蒙恬将军主力大军正在回撤！李信将军也率残部退回！楚军已兵临城下，与我军对峙！”
嬴政猛地站起，一把夺过那卷羊皮纸。比奇中蚊徃 追罪歆彰节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王家父子，皆是虎将！果然没让寡没让我失望！”
他迅速展开羊皮纸，逐字逐句地细读起来。
读著读著，他脸上的喜色慢慢凝固，眉头越皱越紧。
他猛地抬头，看向顾明，表情又惊又不爽。
“你这乌鸦嘴！”
“熊启昌平君，果然反了！”
他把手里的羊皮纸递给顾明。
“你自己来看看这份军报。”
顾明接过军报，一目十行地扫过。
军报是王贲亲笔所书，字迹刚劲有力。
章邯接过话头，将核心内容大声诵读出来。
“王贲将军在临近郢陈百里之时，便遣出三百精锐斥候，乔装成商贾、流民，分批入城打探。发觉城中旧楚豪绅暗流涌动，人心浮动，似有大事将发。”
“将军当机立断，亲率两千精骑，伪装成溃兵，潜入城中，后续大军则在城外三十里隐蔽待命。”
“果不其然，次日，昌平君熊启于府邸大宴宾客，酒过三巡，竟当众袒露右臂，振臂高呼‘反秦复楚’！”
“城中守备秦吏猝不及防，惨遭杀害，叛军四起，郢陈大乱！”
“千钧一发之际，王贲将军放弃伪装，率两千铁骑自城中杀出，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不过两个时辰，便将叛乱镇压！”
章邯的声音里满是后怕与庆幸。
“王将军在军报最后说：迟去一日，郢陈必为楚国所得，我军二十万主力，将彻底失去迂回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嬴政听完，一拳砸在桌案上。
“该死！”
“寡人待他不薄！他竟敢叛我！”
那股滔天的怒火，让整个糖记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分。
章邯不敢接话，连忙从怀里掏出第二卷竹简。
“还有！这是第二份军报！”
他展开竹简，声音陡然高亢。
“郢陈安定之后，蒙恬将军十七万主力，李信将军四千残部，尽数安然撤回城中。王贲将军以王上手令，暂代大军调度之权！”
“楚军十数万大军兵临城下，日夜叫骂，意图攻城。”
“王贲将军将计就计，大开城门，偃旗息鼓，向楚军示弱。暗中却分派三万精锐铁骑，由城池两翼迂回而出！”
“待楚军前锋部队骄狂冒进，两翼骑兵猝然杀出，如两柄尖刀直插敌阵！城内十余万大军倾巢而出，里应外合，大破楚军！”
“此一战，斩首三千余级！楚军大败，连夜后撤五十里扎营，不敢再犯！郢陈之围，已解！”
章邯念完，激动得满脸通红。
“王贲将军此战，不仅解了郢陈之围，更是力挽狂狂澜，重新为我大秦挣回了气势！士气不坠，则大军仍可用！当为王贲将军喝彩！”
嬴政听完，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不少，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首功，非王贲。”
章邯的喝彩声卡在喉咙里，一脸错愕。
嬴政的指头，直直地点向顾明。
“是你，小子。”
顾明也愣住了。
“若非你提前断言熊启必反，何来寡人星夜传信王贲？若无王贲提前准备，郢陈早已沦陷，二十万大军危在旦夕！王贲所为，乃是临机决断，是战术之功。而你，小子，是高瞻远瞩，是战略之功！”
嬴政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挽救的是我大秦即将倾颓的国运！”
“战术之才，大秦不缺良将。可你这般洞察全局的战略大家，却是千金难求！”
章邯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回过味来。
是啊！
公子在数日之前，便一口咬定昌平君会反！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可事实却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哪里是猜测？这分明是算无遗策！
他看向顾明的表情，已经从欣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
“公子公子真乃孙武再世，军神帅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章邯五体投地！”
顾明心里一阵发虚。
我就是个开了卷的考生，你们这吹得也太狠了点吧？
他连忙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胡乱分析罢了，算不得什么帅才军神，章都尉可别捧杀我。”
“好一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嬴政抚掌大笑，对顾明这番新奇又谦逊的说法极为满意。
“不骄不躁，宠辱不惊，方为真正的大才！”
他重重拍了拍顾明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你且放心，你的功劳，我会亲自向王上为你呈报。我大秦赏罚分明，从不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
“你不是想要爵位吗？此一关键之策，足够你连升几级了！”
连升几级？
顾明的心脏砰砰直跳。
一个公士爵位就要十万钱，升几级，那得省下多少钱？
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