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章台宫内，嬴政手里的竹简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从前线传回的战报。
王贲、李信、蒙恬，三路大军伐楚，至今没有决定性的消息传来。
“废物！”
嬴政将竹简摔在地上。
他又派出了三批快马，去往前线催促。
一个宫女跪在他身后，伸出双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捏。
“重一点。”
宫女加重了力道。
“不是那里，往下。”
宫女的手向下移了些。
嬴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一把推开宫女的手。
“滚出去！”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退出了大殿。
嬴政烦躁地站起身，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踱步。
“赵高不在，连个趁手的痒痒挠都没有。”
他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挥之不去的郁结。
就在这时，一个寺人捧著一卷竹简，小跑着进了殿。
“王上，廷尉署张礼求见，呈上赵高一案的结案奏疏。”
嬴政摆了摆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让他回去。”
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看。
他只想找个人，好好唠唠嗑，解解心里的闷气。
“出宫。”
嬴政做了决定。
“去顾明糖记。
寺人躬身听令。
嬴政又补充了一句。
“宣章邯来见，带宿卫即可，无需铁鹰剑土。”
他指了指地上的那卷奏疏。
“把这个，也带上，到了地方让顾明自己看。”
“唯。”
片刻之后，章邯赶到。
咸阳直道上，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顾明糖记。
嬴政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槛，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顾明！阿达饿了！有吃的吗？”
他每次来到这里，都感觉整个人松弛下来，咸阳宫里的那些烦心事，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来了来了。”
顾明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他端著一个热气腾腾的竹制蒸笼，快步走了出来。
“阿达，章都尉，来得正好。”
顾明将蒸笼稳稳地放在桌上。
“新做的小吃，叫‘包子’。”
“这皮是用上好的麦子磨成粉做的，里面的馅料，更是内有乾坤。”
章邯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去揭开笼盖。
“小心！”
顾明出声提醒，“蒸汽烫手。”
嬴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自己动手，掀开了蒸笼盖子。
一股浓郁的肉香混著麦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只见蒸笼里，躺着几个白白胖胖，褶皱精致的小东西。
“这就是包子？”
嬴政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一个，塞进嘴里。
他一口咬下。
“噗——”
一股滚烫鲜美的汤汁，从包子皮的破口处喷射而出，溅了他满下巴，甚至滴落在了他黑色的常服上。
章邯大惊，正要上前帮忙擦拭。
顾明却早已料到，哈哈大笑起来。
“阿达，这是汤包，里面的油水足着呢。”
他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巾，一边给嬴政擦拭下巴，一边打趣。
“您得慢慢吃，不然这副狼狈样子，传出去可有损您威名。”
他这番话，是在故意捉弄这位“义父”。
“好你个臭小子，竟敢作弄我！”
嬴政瞪了他一眼，嘴上骂着，脸上却没有半分怒气，反倒觉得胸口的郁结之气都散了不少。
他看着顾明熟练地帮自己擦干净嘴边和下巴的油渍，动作自然，没有半分谄媚和惶恐。
这小子，是真的把他当亲爹在照顾。
这份孝顺，藏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
“给你。”
顾明递过来一只空碗。
“用碗接着，先咬个小口，把里面的汤吸出来，再吃皮和肉。”
嬴政照做，果然吃得从容了许多。
那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肉馅的醇厚和面皮的劲道完美融合，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顾明又招呼章邯。
“章都尉，别客气，后厨还有很多。”
有了嬴政的前车之鉴。
章邯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个汤包的褶皱，放在嘴边，轻轻咬开一个小口。
一股热气带着浓郁的肉香瞬间冲出。
他学着顾明教的方法，对着小口轻轻一吸。
“嘶溜——”
滚烫而鲜美的汤汁滑入喉咙，那滋味，让他的眉毛都舒展开了。
“鲜！太鲜了！”
章邯三两口吃掉剩下的包子皮和肉馅，满口留香。
“公子，这包子里面的高汤，是用什么熬的？怎会如此鲜美？”
嬴政他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
“这汤汁配着香肉，再加上这包子皮，绝了！”
他意犹未尽，又伸手抓起一个。
“这馅料是有什么花样吗？”
嬴政连着干掉两个，这才拍了拍微微鼓胀的肚皮，长舒一口气。
“舒坦！”
这一顿热乎乎的汤包下肚，他感觉连日来的烦躁和郁结都消散了大半。
最后，一笼六个汤包，嬴政吃了三个，顾明吃了两个，章邯只抢到一个。
顾明笑着解释：“阿达，这馅料用的是猪前腿肉。”
“猪肉？”章邯面露不解，“彘肉腥臊味重，寻常人家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少会吃，公子是如何处理的？”
“简单。”顾明卖了个关子，“养猪的时候，给它来上一刀，把猪给骟了，那股子腥臊味自然就没了。”
“变废为宝而已。”
章邯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恍然大悟。
他不禁感慨：“如此一来，我大秦百姓的餐桌上，岂不是又要多一道肉食了。”
吃饱喝足，嬴政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对着顾明招了招手。
“好儿子，过来给阿达捏捏肩。”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捏好了，有礼物赏你。”
章邯很有眼力见，立刻站起身，对着两人一拱手。
“我到门口去守着。”
说完，他便退出了小店，守在外面。
顾明走到嬴政身后，双手搭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
医道大宗师的技能发动。
他的手指像是长了眼睛，精准地找到了嬴政身上最僵硬的几处肌肉。
他先是轻轻按捏，力道由浅入深。
“嗯”
嬴政舒服地哼了一声，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顾明的手法专业而老道，每一处按压，每一次揉捏，都恰到好处。
力道忽然加重。
顾明的手指猛地发力，如同铁钳，精准地戳在嬴政脖颈后侧的一处骨节上。
“嘶——”
嬴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小子！想谋杀啊！”
“阿达，你这坐姿不对，天天低头看那些竹简，颈椎劳损得厉害。”顾明一边加大力道推拿，一边嘴里念叨。
“这毛病得从根上治，改掉坏习惯才行。我这推拿，最多也就能让你暂时舒坦舒坦，治标不治本。”
“以后要是落下病根，可是要困扰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