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也走了过去。零点墈书 首发
他俯下身,看着棺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就是赵高。
那个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赵高。
没想到,自己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竟然真的间接把他给弄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不是改变了历史?
秦朝,会不会因为赵高的提前“死亡”,而免于二世而亡的命运?
顾明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他仔细观察著赵高的尸体,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忽然。
他开口了。
“死得有蹊跷。”
章邯刚洗完手,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顾明公子,小心染上剧毒!”他惊呼道。
顾明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伸出两根手指,在章邯和所有人惊异的注视下,轻轻按在了赵高心口的位置。
他闭上了双眼。
整个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顾明将自己医道宗师的技能,运用到了极致。
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章邯以为他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
顾明的指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震动。
很轻。
很慢。
就像是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随时可能熄灭。
但它确实存在。
是心跳!
这家伙,在玩假死脱身!
顾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好手段。
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若是换了旁人,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仵作,也绝对查不出来。
可惜,你遇到了我。
他没有当场点破。
他缓缓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合棺。”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章邯一脸疑惑:“怎么?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顾明摇了摇头,然后转向一旁负责记录的廷尉署书吏。
“让你们廷尉署管事的人来。”
“我要给他建个言。”
廷尉署,大牢。
李由抱着膝盖,蜷缩在铺满发霉稻草的角落,再也不见昨日的嚣张跋扈。
他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错就错在,他为了一时之气,私自放了赵艳容进去。
正是那次探视,让赵高有了威胁阎乐的机会,差点让整场审讯功亏一篑。
他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窟窿。
悔恨的泪水混著鼻涕,糊了满脸。
“吱呀——”
牢门打开,一束光照了进来。
李由抬起头,看到了张礼那张熟悉的脸。
“张叔!”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死死抓住木栏。
“张叔!你让我见见我爹!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他哭得撕心裂肺。
张礼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
“廷尉大人不想见你。”
“你可知,你那方便之门一开,给此案造成了多大的困阻?又让廷尉大人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王上,对你很失望。”
“廷尉大人,对你更失望。”
李由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双手无力地从木栏上滑落。
张礼的声音还在继续,冰冷而残酷。
“赵高死了,在廷尉署拿人之前,畏罪自尽。”
“廷尉大人连夜整理了他的十大罪状,今晚便会上奏王上,明日朝会就会公布。”
“他的那些党羽,都已经被黑冰台的人盯死了,一个也跑不了。”
李由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死了…死了好…”
“好?”张礼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死了,你就没事了?”
“王上把你的事,交给了廷尉大人亲自处置。”
“这是在考验廷尉大人,你懂吗?”
李由的身体开始发抖。
“还有。”张礼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那个顾明,你还记得吧。”
李由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联合章邯都尉,刚刚递了话过来。”
“他说,赵高虽死,其罪当诛,要开棺戮尸。他还说,此案牵涉的所有人,都必须秉公执发,不可徇私。”
“你耽误了他的大事,他这是睚眦必报,做事要做绝!”
“现在,廷尉大人不仅要承受王上的压力,还要顶着那个顾明,以及他背后靠山的压力!”
李由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是斩首,还是流放,或是去修长城?”他的声音细若蚊蝇。
张礼看着他,吐出两个字。
“劓刑。”
李由呆住了。
下一秒,他发出一声嘶吼。
“啊——!”
“我不服!我宁愿死!”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劓刑!
割掉鼻子!
那是比死还要可怕一万倍的惩罚!
从此以后,他脸上会永远带着罪犯的印记,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成为整个咸阳城的笑柄!
就像当年的商君,为了推行新法,对犯了错的公子虔,处以劓刑。
那是伴随一生的屈辱!
他李由,堂堂廷尉之子,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你还想死?”张礼呵斥道,“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廷尉大人还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日后深居简出,不见外人也就是了!”
李由的哭嚎声渐渐停歇,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明白了父亲的难处。
良久,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对着张礼,重重磕了一个头。
“张叔,请你转告我爹。”
“孩儿不孝,让他蒙羞了。”
“请他务必秉公执法,不要为了我,拖累了他自己。”
张礼沉默著,点了点头。
廷尉府,书房。
李斯背对着门口,身形有些佝偻。
“大人,公子他”张礼站在门口,低声禀报。
“桌上的奏疏,已经写好了。”李斯的声音沙哑,“送去宫里吧。”
张礼拿起那卷沉甸甸的竹简,躬身退下。
房门关上。
李斯缓缓转过身,他眼眶通红,这个在朝堂上翻云覆覆雨的廷尉,此刻像个无助的老人。
“由儿啊”
“为父亲手送你去行刑,行那侮辱至极的劓刑,为父于心何忍啊”
他伸手擦去眼角的湿润,动作却顿住了。
他的手,碰到了另一卷竹简。
那是顾明和章邯的建言。
“秉公执法,不可徇私。”
他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悲愤与怨恨,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他不敢恨王上,赵高又已经死了。
那就只剩下
李斯拿起那卷竹简,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明好个顾明!”
“无需你来教我如何办案!”
“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站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笔账,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