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根本不理李由,只是冷冷一挥手。
士兵们立刻散开,将房间所有的门窗、出口,全部堵死。
“奉章都尉之命,看护李郎尉。”
“在事情了结之前,您不能离开这间屋子半步,也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李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软禁?
他被软禁了?
“凭什么!”他尖叫起来,“我犯了何罪?章邯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软禁我!”
他怒气冲冲地想往外闯,却被那校尉伸出铁臂一般的手,硬生生拦了下来。
“滚开!”
李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浓痰就想吐过去。
“汝母婢也!”他破口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要去见我爹!我要去面见王上!我要参死章邯这个贱骨头!”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著,可那些士兵一个个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刑讯堂内。
“滋啦——”
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了阎乐的胸口。
皮肉烧焦的气味,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压抑的空气里。
阎乐发出一声惨嚎,整个人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昏死过去。
“哗啦!”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阎乐被呛得剧烈咳嗽,悠悠转醒,气息已是微弱不堪。
一旁的蔡主吏看得眼皮直跳,心里发毛。
他暗自忖度,这要是换了自己,别说烙铁了,光是那夹棍下去,怕是祖宗十八代都招了。
章邯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想不通。
据他所知,这个阎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怎么可能扛得住这等酷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明站了起来。
“赵高之所以选他当女婿,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阎乐本就是狱吏出身,这些刑具,他见得多了,甚至比你们用得都熟。单纯的皮肉之苦,吓不住他。”
他走到阎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家伙。
“人的身体能扛住折磨,但精神,扛不住。”
“要让他开口,就得让他从精神上彻底崩溃。”
顾明转过身,对还在发愣的狱卒下令:“停止用刑。给他弄点吃的,再来点水。”
“什么?”蔡主吏第一个叫了出来,“停刑?还给他饭吃?这…这不是前功尽弃吗?等他恢复了体力,更难撬开他的嘴了!”
章邯也是一脸不解。
顾明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回应:“我要用一种特殊的刑罚。”
“这种刑罚,需要他保持清醒,也需要他有点力气。不然,人很容易就死了。”
章邯和蔡主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震动。
什么刑罚,竟然还要先让犯人吃饱喝足?
阎乐被从刑具上解了下来,靠在墙角。
一碗粟米饭和一陶碗清水被放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那双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明。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竟然嘿嘿笑了起来,抓起饭团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仿佛饿死鬼投胎。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做个饱死鬼。
顾明冷眼看着他吃完,然后对章邯说道:“去找一块结实的木板来,再拿几条浸透了冷水的汗巾。”
他又补充了一句:“把他绑在木板上,头低脚高。
章邯虽然满腹疑云,但还是亲自带人,按照顾明的吩咐,将阎乐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木板上。
顾明对狱卒吩咐道:“用一条湿汗巾,把他整张脸都盖住,压实了。”
“二十息之后,开始往汗巾上泼冷水。”
“记住,此后每隔十息,泼一次。”
蔡主吏看着这怪异的造型,忍不住开口:“顾明公子,这就拿块湿布盖脸上,这也算用刑?”
顾明这才转向蔡主吏和章邯,解释道:“这叫水刑。”
“这刑罚的好处在于,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口,但却能让受刑之人,真真切切地体验到溺水而死的全部过程。”
“口鼻被湿布堵住,水不断浇下来,他会本能地呼吸,却只能吸进满嘴满鼻腔的水。”
“水会灌进他的肺里,他的气管里,那种窒息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据说,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在这种刑罚面前,绝对撑不过半刻钟。”
章邯和蔡主吏听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着被绑在木板上的阎乐,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正在水里垂死挣扎的活鬼。
太狠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后。
被湿汗巾死死蒙住脸的阎乐,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无法正常呼吸,每一次张嘴,都吞咽下冰冷的井水。
水灌进他的肺部,呛入他的气管,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和痉挛。
“咳咳咳咳!”
他想把水咳出来,却被更多的水堵了回去。
他的双手双脚在木板上疯狂地踢打,绑住他的绳索被挣得咯吱作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一点空气。
窒息的痛苦,如同无数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向无尽的深渊。
他“看”到了自己沉入冰冷的河底,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两分钟后。
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绑住阎乐的绳索绷得像要断裂的弓弦。
他整个人在木板上剧烈地弹动。
口鼻处的分泌物混著井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在木板下积起一小滩污秽。
又过了二十息。
阎乐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四肢猛地一僵,彻底不动了。
“他…他死了?”
蔡主吏的声音发颤,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章邯也一个箭步冲上前。
顾明取下那块湿透了的汗巾。
“还有半口气。”
章邯和蔡主吏凑过去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阎乐的脸肿胀得像发面馒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七窍都渗出了血丝。
这副模样,比被砍了脑袋还要可怖。
“解开他脚上的绳子,把木板放低。”
顾明吩咐道。
狱卒手忙脚乱地照做。
就在阎乐的双腿垂下的瞬间,顾明上前一步,毫无征兆地一拳,重重打在阎乐的腹部。
“噗——”
阎乐猛地喷出一大口水,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活过来了。
可顾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一把揪住阎乐湿漉漉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按进了旁边刚抬来的一桶冷水里。
“咕噜噜”
一串气泡冒了上来。
五息之后,顾明将他提了出来。
“说!幕后主使是谁!”
阎乐意识恍惚,嘴巴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水从嘴角不断流出。
“看来你很喜欢喝水。”
顾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再次发力,将阎乐的脑袋又一次按进了水桶。
这一次,足足十息。
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死亡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绝望。
在他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顾明将他提了出来。
“我有很多花活儿。”
顾明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不招,从今天起,你每天最少享受三次。保证不重样。”
章邯和蔡主吏站在一旁,嘴唇都在哆嗦。
他们看着顾明,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个年轻人,手段太吓人了。
阎乐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心理防线在反复的死亡体验中,彻底崩塌。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是赵赵高”
话音刚落,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酸臭的秽物混著水,流了一地。
“记录在案!”
章邯,蔡主吏,至顾明,三人异口同声。
负责记录的书吏手一抖,笔都差点掉在地上,他强忍着心头的震动,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阎乐招供,幕后主使为中车府令,赵高。”
顾明拍了拍手,站直了身子。
他转向章邯,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的精神防线已经垮了,接下来你问什么,他都会说的,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章邯和蔡主吏看着他那干净的笑容,心底却窜起一股寒意。
两人对他,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蔡主吏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这水刑,不见血,不伤骨,却比夹棍烙铁要恐怖百倍。
这顾明,到底是什么人,能想出如此折磨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