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没察觉到对方的杀意，还以为他被茶水呛到了。00暁说蛧 哽辛蕞哙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开口。
“在我看来，政哥是古往今来最有成就的君主。”
“甚至可以说，是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
这四个字，在尹正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听过无数的赞美和奉承。
“文成武德，泽被苍生。”
“功盖三皇，德高五帝。”
可那些话，听起来总是那么空洞，那么虚伪。
“千古一帝”这四个字，打开了他心中的雄心壮志。
这不正是他毕生的追求吗！
尹正文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怎么说？”
他追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与激动。
“先生你别急。”
顾明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
“咱们先说他的‘过’。”
“秦王这个人，好大喜功，野心太大，欲望也太大。”
“为了他统一天下的野心，这些年连年征战，搞得天下百姓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咱们大秦还好点，六国的百姓，那才叫一个惨。”
“可以说，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在为他一个人的欲望买单。”
尹正文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了。
他沉默著，没有反驳。
因为顾明说的，是事实。
后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顾明却像是没感觉到，话锋一转。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秦王一统天下，又是历史的必然，更是华夏之幸。”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这天下乱了五百多年了，打来打去，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秦王所做的，就是结束这种分裂的局面，让天下重归大一统。”
“他的眼光，不在当下，而在千秋万代。”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或许会让这一代人受苦，但却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从这一点上说，我敬佩他。”
尹正文彻底呆住了。
利在千秋！
眼光不在当下，而在千秋万代！
知音！
这世上，竟有如此懂我之人！
“说得好！”
尹正文猛地一拍大腿。
“说得太好了！”
他胸中激荡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这些年来，他背负了太多的骂名。
六国骂他暴虐。
儒生说他无道。
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扶苏，也总是劝他要施仁政，要体恤百姓，不要再打了。
他们谁都不懂！
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战争与伤亡，却看不到一个统一、强大的华夏，将为后世子孙带来何等长久的安宁与荣光。
寡人，非守成之君！
寡人要开创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
可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们，却一个个让他失望透顶。
扶苏仁柔，只知劝他施仁政，体恤百姓，却看不到大秦铁骑所向披靡背后的深意。
胡亥贪玩，沉迷享乐，丝毫没有帝王气概。
其他子嗣，也多是庸碌之辈，难堪大任。
每每想到这些，他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千斤重担压在心头，无人可替。
大秦基业，若传给他们，岂非百年即亡？
可眼前这个小子，这番话，却说到了他心坎里。
他懂他。
他懂他所求，所谋，所虑。
那股荒唐的念头，在他心头再次疯长。
如果，顾明真的是他的儿子？
那他，是不是就能将自己毕生所学，将这大秦的江山社稷，托付给他？
以这小子的聪慧，加上自己的悉心栽培，定能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秦二世！
他思绪翻涌，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喂，先生？”
顾明挥了挥手，见尹正文毫无反应，又提高了声音。
“尹先生，您该不会是秦王的死忠粉吧？”
“我就是随便一说，您可别往心里去。”
尹正文猛地回神，脸上闪过不自然。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心底的波澜。
“胡言乱语。”
“只是你这番话，倒是有些见地。”
他看着顾明，语气变得复杂。
“我那些儿子啊，个个平庸，没一个能指望的。”
“要是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儿子，那该多好。”
顾明嘿嘿一笑，心里有些得意。
“这算是夸我吗？”
他挠了挠头，又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尹先生，您这话说得，儿孙自有儿孙福，身后之事，您也该看开一点。”
“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
尹正文傲娇地哼了一声。
“这些人生道理，还用你来教？”
他抬了抬手，示意顾明。
“时间差不多了，把针拔了吧。”
顾明闻言，收敛了玩笑，动作轻柔地将银针一根根拔出。
没有了针刺的束缚，尹正文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耳畔前所未有的清净。
耳鸣声大幅减弱，左耳的听力也恢复如初。
他整个人都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先生，夜里风寒大，穴位打开着，您回去可得戴顶帽子，别着凉了。”
顾明不忘叮嘱。
“嗯。”
尹正文应了一声，心情大好。
“待会儿去弄一顶狐皮毡帽。”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对顾明说道。
“你对秦王的评价，是我听过最公允最好的。”
“希望天下人，都能像你这般，正确看待秦王。”
他顿了顿，脸上带着笑意。
“有空，再来蹭饭。”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顾明托著下巴，看着尹正文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琢磨开了。
先生对秦王的事这么上心，又对军国大事有见解，还关心秦王的身家性命。
他嘴里说著“我那些儿子”，却又不是秦王本人。
这身份，怕不是秦王身边的近臣，或者某个豪族权贵？
顾明越想越觉得靠谱，心里暗自庆幸。
看来自己无意中，抱上了一条大粗腿啊。
另一边，嬴政走出糖铺，夜风微凉，却让他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他搓了搓手，感受着耳畔的清净，心情愉悦。
“去弄顶毡帽来。”
他对着身边的暗卫吩咐道。
暗卫一愣，不敢怠慢，立刻从自己头上取下那顶有些旧的毡帽。
“大王，此物粗鄙，恐污了大王之身。”
他躬身献上，语气惶恐。
嬴政却毫不在意，直接接过，戴在了头上。
“嗯，挺舒服，够暖和。”
他感受着帽子的温度，满意地赞道。
“回头，赐你一顶上好的狐裘皮。”
暗卫闻言，又惊又喜，连忙谢恩。
回到章台宫，嬴政只觉得精神百倍，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没有了耳鸣的困扰，也没有了肠胃的绞痛，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快得惊人。
平日里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处理完的奏折，今日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批阅完毕。
他心情畅快，正欲起身活动，赵高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大王，御膳房特意用红糖做了几道特色晚膳，奴才想着大王可能还没用膳，特来请示。”
赵高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小心翼翼地禀报。
“吃过了。”
嬴政摆了摆手，但想到那些红糖美食，心中又有了几分好奇。
“不过既然做了，便端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