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店铺打烊。
喧嚣了一整日的“天下第一甜”终于恢复了宁静。
顾明将最后一串铜钱扔进钱箱,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他身边的半大少年钟生,正低着头,紧张地搓着衣角。
白天的喧嚣仿佛还未散去,少年脸上依旧带着兴奋的潮红。
“今天,干得不错。”顾明从钱箱里抓出一大把铜钱,足有五百多枚,直接塞进了钟生怀里。
沉甸甸的重量让钟生一个踉跄,他抱着那堆钱,整个人都傻了。
“顾,顾大哥这,这也太多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都在发颤。
五百钱!
他爹在田里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刨去赋税,也就能剩下这么多。
今天他只是演了场戏,喊了几嗓子,就赚到了。
“拿着,你应得的。”顾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演技,值这个价。”
钟生抬头看着顾明,脸上满是崇拜。
“顾大哥,我我能跟着你干吗?”他鼓足了勇气,把钱往柜台上一推,“我不要这么多钱,你给我三百钱一个月就行!不,两百钱!”
“你教我的本事,比钱金贵!”
顾明笑了。
这小子,倒是机灵。
“我这里不缺伙计。”
钟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过,”顾明话锋一转,“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掌柜。”
“我开你六百钱一月,外加销售提成。干得好,上不封顶。”
六百钱!还带提成?
钟生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你不用进后厨,也不用碰任何跟糖有关的东西。”顾明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他,“你的任务,就是卖货,管账,接待客人。能做到吗?”
“能!我能!”钟生激动地连连点头,生怕顾明反悔。
“还有,”顾明补充道,“铺子里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嘴巴要严。”
“顾大哥放心!我钟生要是多说一个字,就让我天打雷劈!”少年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顾明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虽然看着油滑,但眉宇间有股正气,是个可造之材。
他将钟生和另外几个白天招募来的伙计安顿好,再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店铺。
今天一天,五百份免费试吃的红糖糍粑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送完了。
随后的销售更是火爆到离谱,所有的红糖砖,红糖粉,姜母茶包全部售罄。
柜台上摆着一叠厚厚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著预定订单,已经排到了这个月的下旬。
粗略一算,今天的营业额,加上预收款,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足足好几万钱。
顾明坐在钱箱上,却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财富冲昏头脑。
他很清楚,抽奖营销只是敲门砖,真正能让生意长久不衰的,是产品本身过硬的质量。
现有的这个小工坊,产能已经严重跟不上了。
“必须扩大生产规模。”顾明在心里盘算著。
不能是简单的工坊扩大,而是要创建一个真正的“工厂”。
他要设计一套流水线作业流程,将红糖制作的每一个步骤都拆分开。
榨汁的只管榨汁,熬糖的只管熬糖,压块的只管压块。
每个环节的工人,只负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互相之间不清楚完整的工艺流程。
至于最核心的原材料——那神奇的“甘蔗”,更是要依托系统,绝不能让任何人窥探到来源。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配方的机密性。
他把新招的几个伙计叫到一起,开始了简单的“岗前培训”。
这几个伙计都是他特意挑选的,身家清白,人也老实敦厚,不容易生出二心。
“咱们‘天下第一甜’的规矩,就三条。”
“第一,手脚干净,不许偷奸耍滑。”
“第二,嘴巴严实,店里的事不许对外瞎说。”
“第三,听我号令,让干啥就干啥。”
顾明的话简单直接,几个老实的良家子弟听得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像是想起了什么,插嘴道。
“掌柜的,今天听客人说,朝廷好像要打仗了。”
“哦?打谁?”顾明随口问道。
“好像是南边的楚国,听说王上都定下大将军了,是个叫李信的年轻将军,要带二十万大军去呢!”伙计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自己也要上战场一般。
李信?二十万伐楚?
顾明的心脏咯噔一下。
这么快就开始了。
李信伐楚,就是秦朝统一战争中,输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轻敌冒进,中了楚国老将项燕的诱敌之计,最后被打得全军溃败,尸横遍野。
自己现在还是个“0级黔首”,按大秦律法,正是征发兵役和劳役的第一优先对象。
万一被征发入伍,跟着李信南下,那不是纯纯的炮灰吗。
不行!
绝对不行!
必须尽快搞到爵位,摆脱黔首身份!
他立刻冲回柜台,将今天的营收和之前所有的存款全部倒了出来,堆在案几上。
铜钱、刀币、布币堆成了一座小山。
顾明和钟生两个人,点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清点完毕。
钱,足够买一千石粟米了。
捐粮千石,赐爵一级。
这是商鞅变法时就定下的国策,至今有效。
“明天!”顾明紧紧攥著拳头,“明天一早就去官府,办理捐粮!”
他再也不想过这种小命攥在别人手里的日子了。
夜深人静,顾明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翻来覆去。
明天,他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黔首了。
他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爵位,哪怕只是最低的一级“公士”。
他脑海里闪过那个自称“尹正文”的男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今天店铺火爆的场面?
自己承诺给他的三成纯利,这个月下来,将是一个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数字。
不知道那位“先生”收到这笔钱时,会是什么表情。
天刚蒙蒙亮,顾明便揣著几乎全部身家,直奔咸阳最大的东市米铺。
清晨的坊市还未完全苏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水汽和淡淡的牲畜粪便味。
顾明紧了紧衣领,将揣在怀里的钱袋又按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