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门外。
一个穿着青色官服、长相儒雅的中年文官，对着紧闭的房门躬身行礼，声音恭敬中带着几分谨慎。
里面那位可是个喜怒无常的大人物。
“下官礼部员外郎李格非，遵官家旨意，前来协助陈王处理政务。”
御书房内，赵佖正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听到来人的名字后，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提起了几分兴趣。
艺术家皇帝派来协助自己的，居然是这个人。
李格非，字文叔。北宋有名的学者，文章写得很好，学问也深。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是才女李清照的父亲！
赵佶安排李格非过来，心思不难猜。
一是，那位艺术家出身的皇帝赏识他的才华，想给他一个机会，尽管他之前站错了队。
二是李格非与新党领袖蔡京素来不睦。赵佶虽重用蔡京，却也不想让他权势过大。让李格非去影响赵佖，正可促使赵佖与蔡京相互争斗。
又是帝王制衡的那套把戏！
门内迟迟没有回应，李格非不敢贸然进去，只好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下官礼部员外郎李格非，遵官家旨意，前来协助陈王处理政务。”
“进来。
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李格非松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御书房里光线有些暗，炭火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悄悄抬眼看向书案后坐着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言中神秘的陈王。
一条深色布带遮住了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清秀，肤色有些苍白。坐姿随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一块玉佩。
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个温文的读书人，跟外面传闻的“嗜杀成性、手段残忍”完全对不上号。
药效还没退，赵佖现在是真的看不见。他察觉有人进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随意摆了摆手：“文叔，坐吧。”
“谢王爷。”
李格非小心翼翼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下，只坐了半个椅子，背挺得笔直。
赵佖没打算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说，你记。”
赵佖要抓紧时间组建锦衣卫，越早对他越有利。
李格非心中暗暗吃惊。
按常理，赵佖总该先问问他的过往，或是客套几句，也算给官家一个面子。毕竟他是圣上亲自指派来的人。
可这位王爷行事直接，似乎对那些表面礼节毫不在意。
李格非不禁又想：看来官家格外倚重这位王爷的传闻，多半是真的。否则，他怎敢如此行事，不怕官家怪罪？
李格不再多想，连忙铺纸研墨，提笔准备记录。
赵佖这才继续开口道：“地方官员多有渎职，导致盗匪四起，民不聊生。又有地方官勾结朝中大臣，结党营私，藐视皇权！”
“为肃清朝纲，臣恳请组建新机构，名为‘锦衣卫’。具体规划如下，请陛下明察。”
随着赵佖一条条说下去，李格非的笔尖开始发颤。
这锦衣卫的权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先抓人再上奏？
可以绕过法律程序直接审讯甚至处决官员？
李格非终于忍不住停下笔，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先拿人再上奏，尤其是朝中的那些重臣，是否逾越了皇权？恐会引起官家猜忌。”
赵佖没说话。
他把手中把玩的玉佩往御案上轻轻一放。
李格非的视线落在那块玉佩上，瞳孔猛然一缩。
那是官家御用的玉佩！
上面那条栩栩如生的龙，是赵佶亲手刻的。
赵佶不止一次在朝堂上炫耀过这件他最满意的艺术品，还曾明确说过：见此玉佩，如见朕本人。
李格非的手心渗出冷汗。
官家竟然把象征皇权的东西赐给了陈王。看来，陈王赵佖的手段确实高明，竟能让官家如此的信任他。
而此刻，李格非也终于明白了，官家根本不会猜忌赵佖。
李格非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字句，低声念道：“锦衣卫设立‘诏狱’，拥有独立司法权，可绕过法律程序逮捕、审讯甚至处决官员。”
“诏狱的这些刑讯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
赵佖的声音冷了下来：“李大人，你是在质疑本王？”
李格非浑身一颤，仿佛下一秒那些刑具就会用在自己身上。
他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下官不敢！”
“那就别废话。官家不是让你来给本王提建议的。”赵佖摸索著，随手抓起一本奏折丢过去，“念。”
奏折落在李格非面前。
赵佖没让他起来，他不敢擅自起身，只好跪着拾起奏折，展开朗读。
直到深夜，赵佖才离开御书房，返回陈王府。
李格非也跟着出了宫门，坐上自家马车回到府邸。
刚下车，就看见大门处站着一个清雅娴静的年轻女子。
正是刚满十八岁的女儿李清照。眉眼如画，眸色清澈。此刻的她，正望着马车方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父亲。”见李格非下车，李清照快步上前搀扶。
等进了书房，灯火照亮李格非的脸，李清照才看清父亲面容憔悴，眼中有血丝，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秀眉。
“父亲，可是在宫中遇到了难事？”
李格非苦笑摇头：“遇到了一位活阎王。”
可话刚出口，他又想起赵佖处理奏折时的样子。
那些棘手的政务，到了这位王爷手里，总能有条不紊地被拆解、处理。有些方法新颖得让人眼前一亮，却又切实可行。
想到这里，李格非又轻叹一声：“不过这位活阎王虽然手段狠辣，却明察秋毫，心思活络。令人佩服！”
李清照递过温热的茶杯，眼中露出好奇：“父亲说的活阎王是谁？”
李清照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沉稳，能让他这样一反常态连连感慨的人，一定不简单。
李格非摇摇头，看着女儿清秀却尚带几分稚气的面庞，语气里多了些保护意味：“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父亲希望你一辈子都别跟这类人有交集。”
他喝了口茶，紧绷的精神稍缓，忽然想起什么：“照儿，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前些日子，尚书右仆射赵挺之赵大人跟我提过，他家小儿子颇有才华，与你正相配。”
李清照想都没想，就摇头：“女儿不嫁。我还要留在父亲身边，帮父亲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