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冰窟中。吴4墈书 首发
中央一张血迹浸透的木床，四周铁钩悬挂着肉块，墙壁上钉满各类的屠刀。刃口皆凝著暗红的血垢，在冰晶映照下泛著污浊的光。
木桌旁，两个身着相同驿卒服，面容一模一样的人正在对峙。
“你说什么？”
刘十七脸色阴鸷，
“这么多肥羊送到嘴边，你竟不许我动？御史中丞又怎样？栽在咱们手里的官还少么！”
刘十八垂着眼，声音干涩却坚决：
“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呵”
刘十七冷笑，眼中戾气翻涌：
“刘十八，你别又在这儿装菩萨！若不是你三番五次心软放人，咱们早攒够银子去长安逍遥了，何苦在这鬼地方挨饿受冻！”
“嘶——！！！”
一声怪异嘶鸣从门口传来。
第三人走了进来。他与前两人容貌别无二致，却披着脏污的衣服，十指指甲乌黑尖长，像某种兽爪。
“十九，听话这回，真不能动。”
刘十八的声音在冰窟里显得格外干哑。
“嘶——！”
刘十九喉间发出赞同的低鸣，缓缓点了点头。
刘十七看着两人，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著不甘与暴戾。他太清楚，没有刘十九帮忙，光凭他自己，绝难对付上面那群人。
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到嘴的肥羊，凭什么要放？”
他盯着墙上那排浸透血污的屠刀，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森寒的笑。
“行不动，听你们的。”
他转身，背对着两人，声音忽然变得轻飘飘的：
“不过大哥，你也知道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可就停不下来了。”
他走到冰床前，指尖抚过木板上的血渍：
“万一我是说万一，上面那些人自己找死，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呢？”
他回过头，眼神幽暗：
“到了那时候，为了活命咱们仨，还不是得一起动手，把所有人都留在这儿？”
冰窟里滴水声清晰可闻。
刘十八沉默著，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刘十七不再多说，只是弯腰，从墙上里抽出一把剥皮刀，在指尖轻轻一转。
刀刃映着他眼底的冷光。
规矩是死的。
可人是活的。
冰窟中三兄弟的密谋，被楼上吃饭的周浩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他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丝弧度。
“想玩阴的？那就看看，谁的刀更快。”
此时雨已经停了，待众人酒足饭饱，各自回房后，婉儿正欲解开发髻，周浩却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婉儿，今晚先别睡。”
他声音压得极低：
“这驿馆怕是不太平。
婉儿眸光一凝，立时会意：
“周郎，你可是察觉了什么？”
“不止察觉。”
周浩抬眼望向头顶黢黑的梁木：
“今晚，怕是有‘客人’要上门。”
“客人？”
婉儿蹙眉。
“说了便无趣了。”
周浩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周郎。”
婉儿凑近，软声央求：
“告诉我嘛”
见撒娇无用，她轻捶了周浩肩头一下，却反被他一把揽入怀中，顺势抱坐在膝上。
温热手掌轻抚在她腰间，婉儿脸颊微热，纵然亲密已久，这般贴近仍令她耳根发烫。
周浩双耳微动整座驿馆的细微声响，
头顶梁木深处，那一片令人脊背发麻的“嘶——嘶——”声，缓缓蠕动。
蛇。 而且不止一条。
周浩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将婉儿往怀里带了带。
“有时候耳力太好”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
“真不是件舒坦事。”
婉儿虽不明白他话中深意，却下意识地更紧地缩进他怀中，温热柔软的身躯贴合，倒让周浩意外得了更多“福利”。
而右厢房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苏无名倒没那么多讲究，理了理衣袍便坦然躺下。几个仆从更是毫无负担，他们这辈子都没想过，竟能和这等人物同榻而眠，反倒有些局促地缩在角落。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无名就没这么多讲究，直接睡了上去，其他人更没啥了，估计他们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能跟这种人物睡到一起。
“什么‘不干净’鬼话连篇！”
卢陵风低声骂了一句，压根不信刘十七那套说辞。他二话不说，抄起随身匕首，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卢兄，你去哪儿？”
苏无名在身后低声唤道。
“我去重新找个房间。”
卢陵风头也不回：
“这大通铺，我睡不惯。”
“可刘十八说”
“他说他的，我睡我的。”
夜风裹着湿气卷入房内，吹得油灯一阵明灭。
苏无名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摇头轻叹，却未再阻拦。
卢陵风推开对面左厢房的门，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扫视一圈，桌椅残破，积尘寸厚，看似久无人居，却也未见异状。他略松了口气，手持匕首和衣躺上那张硬板床，闭目凝神。
漆黑的驿馆，沉入一片诡谲的宁静。
婉儿在周浩怀中已然熟睡，呼吸轻浅。周浩闭目调息，整座建筑的细微动静尽收耳底。
咚…咚…咚…
极轻的脚步声，从一楼传来，来人正准备上楼。
来了。
周浩心中冷笑，来的多半是那个最按捺不住的刘十七。想先拿自己开刀，逼得刘十八、刘十九不得不一起下水？算盘倒是打的倒是响。
“砰！砰！砰！”
就在此时，一阵粗重又急促的砸门声，猛地从院外大门传来！
“该死！”
已摸到楼梯转角处的刘十七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瞬间狰狞。他眼看着就要得手，竟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砸门声搅了局！
“哪个不长眼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低咒，眼中凶光毕露：
“坏老子好事非把你剁碎了喂蛇不可！”
可眼下这动静，显然已惊动了驿馆内外。他狠狠朝楼上方向瞪了一眼，身形一矮，悄无声息地退回阴影，迅速溜向地窖入口。
这种“迎客”的麻烦事还是让那个死心眼的刘十八去应付吧。
驿馆内，各屋的灯却陆续亮了起来。
苏无名披衣起身，凑到窗边，想看看敲门的是谁。对面厢房，卢陵风也握紧匕首贴近门缝，眼神警惕。
婉儿也被吵醒了，双眼迷茫的看着周浩。
一间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十八佝偻著背，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灯光映着他那张苍白麻木的脸，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阴森。
他走到院门前，却不急着开门，反而侧耳听了听门外愈发急促的砸门声和隐约的叱骂，手掌在门板上停留了片刻。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