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落地，殿内烛火似乎都为之一静。
太子李隆基缓缓点头，重复著这三个字：
“关山月明月照关山，征人望故乡，苍凉中能见到我边关之雄伟，好名字。”
他转向侍立在侧的杨内侍，吩咐道：
“记下，周卿这两首诗，抄录下来，孤要亲自呈送父皇御览。”
话音落下，杨内侍却面露难色，稍作迟疑，还是恭敬地低声提醒：
“殿下容禀，周郎将此前所吟那首‘黄沙百战穿金甲’的佳作，似乎诗名尚未禀明？”
这一问，让席间众人都是一愣。确实如此，刚才只顾著品诗论句，竟然连诗的名字都忘记问了。众人相视而笑，殿内气氛都欢快了几分。
李隆基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抚掌失笑：
“看孤这记性！”
他拍了拍额头，摇头笑道，
“孤一激动，倒是把正事给忘了。周卿，快与孤说说，那首‘黄沙百战’之诗，唤作何名？”
周浩连忙躬身答道：
“回殿下，那首诗名为从军行。”
“从军行”
李隆基轻声复诵，眼中赞赏更浓。
“沙场从军，以行言志，真是我大唐边军好男儿啊！此诗好名字！”
不知道他是在赞诗，还是在赞作诗的人。叁巴墈书旺 埂鑫罪快
“这下可记全了，周卿所做两首诗可都是心血之作，誊抄时可要用心，不能有半点差池。”
杨内侍连忙躬身应下：
“奴婢谨记，定当亲自督办。”
崔沔与张九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了然，太子特意当众如此嘱咐，还要呈送御前，这已不只是简单的“记下”。
其他人现在倒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咋们这位殿下当真是唯才是举。
李隆基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再次举杯双手过眉，说道：
“今日得闻如此佳作，实乃幸事。我大唐有诗文传千秋风骨，有将士守万里河山，文武并盛如此，何愁社稷不固？何惧胡马南窥？”
他顿了顿，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微微晃动：
“这杯酒，敬周卿诗才，敬我边关将士忠勇，敬我大唐山河永固，盛世长存！”
“饮胜！”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敬殿下！敬我大唐山河永固，盛世长存！”
卢凌风第一个响应，声音激动得发颤，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崇拜。王毛仲更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将杯顿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陆仝、崔沔、张九龄等人虽持重，此刻也面色微红，举杯的手坚定有力。
周浩同样举杯饮尽，跟着众人高呼。
心中却转着另一个念头：
“好家伙，这碗鸡汤灌得，水平真高。李隆基著魅力“千古半帝”，名不虚传”。
就是这职业生涯巅峰期太长，晚期操作太迷，“一日杀三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片刻，众人脸上激昂之色渐收，李隆基重新回到主位，示意众人也坐，对杨内侍挥了挥手：
“如此良辰，有诗怎么能无乐舞。传教坊司乐工，奏破阵乐。”
片刻后，丝竹声起。
十余名舞姬身着改良的明光软甲，外罩绯红战袍，手持木制短剑与包铜皮盾，踏着鲜明节拍鱼贯而入。
她们的舞姿刚健有力，时而如列阵迎敌，时而如冲锋陷阵，虽为女子，却舞出了一股沙场肃杀之气。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破阵乐，太宗文皇帝亲定，歌颂大唐武功的乐舞。
乐声激昂，殿内气氛也随之松弛下来。众人纷纷开始欣赏著乐舞交谈起来。
周浩此时的目光，却渐渐被场中那领舞的女子吸引。
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身姿挺拔如修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旋身举盾的瞬间，眸子里亮如寒星，带着一股不属于舞姬该有的锐气。
她的动作较旁人更迅捷三分。一段独舞时，绯红战袍如火焰翻卷，竟真舞出了“一剑曾当百万师”的气概。
“这东宫的舞姬，果然都很厉害啊。”
周浩心里啧了一声，咱也是刷过抖音，看惯了美颜盛世的人，可眼前这位的气质，属实是降维打击。这猝不及防的暴击，让他都短暂失神了两秒。
“封建社会的糖衣炮弹这才几天啊，我防线就松动了？”
他一边默念，一边战术性瞄了瞄旁边的卢陵风，好家伙，这位兄弟眼睛瞪得像铜铃，眨都不带眨的。
周浩瞬间心安理得：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卢陵风，原来你也搁这儿沉浸式体验呢！”
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失神十分合群，甚至想拍拍对方肩膀交流下观后感。
而这一幕，尽数落在了主位上的李隆基眼中。
太子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饮了口酒。目光在周浩与那领舞女子之间轻轻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乐声在此刻攀至顶峰。
所有舞姬骤然收势，短剑齐指，盾牌顿地，发出一声低沉而整齐的闷响。
乐止，舞歇。
殿内静了一瞬，随即赞叹之声四起。
李隆基抚掌笑道：
“好！此舞刚烈，正配周卿之诗，方显我大唐文武相济之道。”
他稍作停顿，像是随口一提。
“周卿观此舞，以为如何？”
周浩连忙收敛心神，起身应道：
“回殿下，此舞刚柔并济，气势磅礴，末将深感震撼。”
“喜欢便好。”
李隆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宴席至亥时末方散。
周浩与陆仝、卢凌风等人一同告退。走出东宫，秋夜凉风拂面，酒意顿时散了大半。
“周兄今日可是风头无两，诗传天下，又得殿下如此器重。”
卢凌风笑道。
陆仝也拍了拍周浩的肩膀，言辞恳切：
“好生做事。切莫辜负殿下对你的期望。”
周浩郑重抱拳：
“谨记二位提点。”
三人别过，周浩正欲离开，却被一名内侍轻声唤住。
“周郎将请留步，殿下特意吩咐，为您备了车马，送您回府。”
能在东宫门前如此从容拦他的，除了太子的意思，想必也无他人。周浩也没有多想，道了声谢，便掀帘上车。
帘落下的瞬间，他却微微一愣
车厢内，已坐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