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一巡，殿内气氛渐渐活络。
太子李隆基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席间众人，最后落在周浩身上，笑道：
“周卿那日校场所吟诗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孤回味至今。如此气魄，当浮一大白。”
话音落下，席间众人神色各异。
监察御史崔沔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黄沙’二字，尽显边塞苍茫；‘百战’一词，道尽军旅艰辛。短短十四字，气吞万里如虎，非亲历者不能为啊。”
他转向周浩，语气中带着一丝考究：
“敢问周郎将，此诗可是郎将即兴所作？”
这问题来得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在座皆是当世才俊，对诗文自有评判。
“来了！”
周浩心中一笑。这问题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在他计划之内。
“反正就是个电视剧的世界，我就是个‘演员’，这些诗词谁先说出口，那就是谁的，没毛病吧？”
这念头冒出来时，一股莫名的痛快感涌上心头。既然都穿进这“片场”了，还端著干嘛？放眼望去，这会儿哪有什么王昌龄，李白，杜甫？那些千古名句，此刻就像无主珍宝，散落满地。
至于什么“对不起原作者”呵，他们当年写诗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我啊？
周浩眼前闪过自己从小被唐诗三百首“折磨”的画面，尤其是李白！什么“床前明月光”，“飞流直下三千尺”啦，背到想吐这么一想，自己现在“借用”几句，没毛病吧。
果然，这么一“开解”，心里那点残存的愧疚居然消散了大半。
周浩放下酒杯，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起身向众人一礼。
“崔御史过誉了。”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分坦诚。
“这诗确是我在朔方时，于一次战事后有感而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席间众人，看到陆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卢凌风则是满脸钦佩，而对面的张九龄、崔沔等人则神色专注。
“那年冬，我军于贺兰山下遭遇突厥一部。”
周浩缓缓道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那是一场血战，最终虽然获胜，但是也损失惨重。待清点战场时，天降大雪，将满地的血迹都盖住了。”
殿内安静下来，连侍立一旁的宫人都屏息凝神。
“我看着那些被白雪覆盖的甲胄，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看着战死的同袍”
周浩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这些都是他记忆中的画面，也可以说是他的真实经历。
“忽然就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
他抬头望向太子，目光坦然：
“这首诗就是这么来的。”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崔沔抚须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诗中沧桑之气如此厚重，若无亲身经历，断然写不出这样的诗句。”
张九龄也微微颔首：
“诗以言志。周郎将此诗，正是边军将士真实的写照。”
太子李隆基眼中赞赏更浓：
“周卿能文能武，实乃我大唐之幸。”
他举杯道：
“来，为周卿此诗，我们再饮一杯！”
众人举杯相贺。
就在这时，坐在末席的王毛仲忽然开口，声音洪亮：
“周郎将，你既然做了此诗，不知还写没写其他的诗句？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话带着几分起哄的意味，但眼神里却满是真诚，王毛仲从小跟在李隆基身边，习文弄武，也向往著沙场建功。
“机会来了！”
周浩心中一动。
在场的其他人他虽然都不是很了解，但能被李隆基亲自邀来赴宴，必是这位未来天子眼中值得留意的人物。尤其是那位张九龄周浩记得这位好像是开元年间的宰相。
再说了，自己可是一位“演员”，多多在这些人面前露脸也有好处，说不定还能增加评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待多久，眼下既然站在这里，那李隆基这条未来最粗的大腿，该抱还是得抱。虽然私心来说，抱公主可能更咳咳，但谁让“公司”给自己匹配了这个身份？专业不对口啊。
思绪转得飞快，周浩面上微笑站了起来。他先向王毛仲行了一礼，又环视席间众人。
张九龄，崔沔，王毛仲，杜陵都看着周浩，等待周浩的回答；陆仝稳重不语，但眼神示意他不必紧张；卢凌风更是直接朝他挤了挤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上啊！
至于太子李隆基正悠闲地转着酒杯，看似随意，但那微微前倾的坐姿，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兄这是要考我啊。”
他声音带着武将特有的爽利
“也罢，今日既蒙殿下邀请参见宴席，诸位如果不嫌弃，我便献丑了。”
说罢，他起身走到殿中，此时他真的想大喊一句：
“让开，我要开始装逼了！”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目光扫过窗外不知不觉已升起的明月，心中便有了答案。
“该霍霍李白了！”
这念头让他嘴角微扬。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静下来，缓缓吟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四句一出，满座皆静。
崔沔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张九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连陆仝这样不常品诗的武将，都感受到了诗中那扑面而来的壮阔。
周浩顿了顿，继续吟道：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八句吟罢，殿内寂静无声。一幅画卷仿佛在众人眼前展开，从明月天山的壮阔，到玉门长风的苍茫，再到征战无回的残酷，最终归于戍客思归的深沉叹息。
足足过了三息，王毛仲第一个拍案而起，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好！好诗！这才叫诗！听得我听得我都想立刻去边关看看了！”
这一声像是惊醒了众人，殿内顿时活络起来。
崔沔长叹一声，抚须道：“由景入情，周郎将此诗真实不得了啊。”
张九龄眼中也是异彩连连，轻声品评：“‘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此句真是动人。边塞诗多写壮烈，少有着墨于征人思乡之苦。周郎将却能兼顾，难得，实在难得。”
连最年轻的杜陵都喃喃重复著“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周浩一一拱手回礼，正欲回到座位，却见太子李隆基缓缓起身。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李隆基持着自己的酒杯，一步一步走到周浩面前。那张年轻而英武的脸上，此刻没有了温和笑意，只有一种肃穆的郑重。
他在周浩面前站定，双手将酒杯递出。
“周卿。”
太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周浩立刻躬身，双手接过那杯酒。
“此诗，”李隆基的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何名？”
周浩抬起头，迎上太子的目光，清晰答道：
“回殿下，此诗名为”
他略顿了顿，说道：
“关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