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
周浩执弓立马，身形稳如磐石。那张漆黑的五石弓在他手中。他没有再看远处的箭靶，只是微微垂目。
对面的卢凌风同样神情凝重。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杉木弓。作为范阳卢氏的子弟，他太清楚五石弓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力量的象征，更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绝对自信。
“二位可准备好了？”
陆仝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响起。
周浩与卢凌风同时抬首。
“开始！”
令旗挥落。
卢凌风率先策马而出。
他选择的是一匹纯黑战马，马速不快不慢，保持着极其稳定的节奏。
第一趟，三箭。
就在他进入射程的刹那，左侧一面铜锣突然敲响！
“哐——！”
刺耳的锣声在靶场上空炸开。
卢凌风神色不变，右手如电般动作。三支箭几乎在同时搭上弓弦，开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
“嗖！嗖！嗖！”
三声箭啸连成一线，在锣声余韵中破空而去。
远处箭靶传来三声闷响。查验军士快步上前，高声回报：
“三箭皆中！两箭中靶心！”
校场上响起一片赞叹。在锣声干扰下，还能三箭连珠且全部命中，这份定力与箭术，无愧于范阳卢氏的名声。
卢凌风并未停留，战马继续向前。第二趟，又是三箭。
这一次，两侧铜锣同时敲响！
“哐！哐！”
双重干扰，声浪交叠。
卢凌风眉头微皱，但手上动作丝毫未乱。他身体随着战马的起伏微微调整，三箭再次射出
“嗖嗖嗖！”
“报，三箭皆中，一箭中靶心！”
还剩最后三箭。
此时卢凌风的战马已经接近终点，速度也提到了极限。而场边的军士似乎有意考验，四面铜锣同时敲响！
“哐哐哐哐——！”
震耳欲聋的锣声如潮水般涌来，连观战的军士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在这极致干扰下，卢凌风仿佛没有收到影响
“嗖！嗖！嗖！”
三箭破空，轨迹却有些微的散乱。
短暂的寂静后，军士的回报声响起：
“最后三箭——两箭中靶！一箭脱靶！”
全场哗然。
在如此极端的干扰下，还能取得如此成绩，卢凌风的箭术已然堪称当世一流。
“总计八箭中靶，三箭中靶心！”陆仝高声宣布，眼中露出赞许，“卢中郎将，好箭法！”
卢凌风勒马回身，额角已见细汗。他望向尚未出场的周浩，眼中战意未减，他可是知道这位周郎将最善射术，同时双眼看向正在场边的周浩。
周浩轻夹马腹，战马开始缓步前行。与卢凌风标准的骑射姿态不同，他的姿势显得很随意微微前倾，随着马匹的起伏自然地律动。鸿特暁说蛧 最欣漳节耕鑫哙这是边军的风格。不讲美观，只求实用。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并没有像卢凌风那样将箭壶挂在马鞍旁最容易取用的位置，而是斜挎在背后。这个细节，让不少懂行的老卒都皱起了眉头，这样取箭，会慢上半拍。
第一面铜锣敲响。
周浩没有放箭，他在等。
等战马的速度、自己的呼吸、弓弦的张力，三者达到完美的平衡。
第二面铜锣。
第三面。
第四面！
四面铜锣同时震响，声浪如雷！
就在这最嘈杂、最混乱的一刻，周浩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右手向后一探，三支箭已在指间。搭弦、开弓、放箭，三个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快得仿佛只有一个动作。
“嗖嗖嗖！”
三箭破空，却不是射向三个不同的靶子。
而是全部射向第一面靶！
“他要做什么？！”有人惊呼。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第一箭正中靶心。
第二箭追着第一箭的尾羽而去，“咔嚓”一声，竟将第一箭从箭尾劈开，稳稳钉入同一位置！
第三箭紧随而至，再次劈开第二箭的尾羽，精准地占据那唯一的红心！
一靶，三箭，箭箭追尾，箭箭红心！
“这这是‘连珠箭’？！”
“不，这是‘追尾箭’！传说中的追尾箭！”
场下众人无不惊叹。
全场死寂。
连负责敲锣的军士都忘了继续敲击，铜锣悬在半空。
周浩的战马没有停，继续向前。
第二趟。
四面铜锣再次同时响起。
这一次，周浩的动作更快。他不再一箭一箭地射，而是在马匹跃起的瞬间，三箭连珠而出
“嗖—嗖—嗖！”
三支箭在空中排成一条笔直的线，仿佛被无形的丝线串联。
它们的目标，是第二面、第三面、第四面靶。
三箭，三靶。
全部正中红心。
“咚！咚！咚！”
三声闷响，间隔均匀，如同战鼓。
还剩最后三箭。
此时周浩的战马已到终点前最后一段直道，马速提到了最快。而校场两侧，八面铜锣同时敲响，这是陆仝事先安排的最大考验！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震耳欲聋的锣声响彻云霄，连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周浩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缰绳。
双手持弓，身体随着马匹的起伏完全放松，仿佛化作了马背的一部分。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盲射。
“他疯了！”
有人失声道。
陆仝猛地踏前一步。庞林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连李隆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周浩的嘴角，却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闭眼的瞬间，世界反而清晰了。
风声，马蹄声，锣声，远处箭靶在风中微微晃动的细微声响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汇聚成一张清晰的“图”。
一张只有他能“看见”的图。
右手探向箭壶，最后三支箭入手。
搭弦。
开弓。
五石强弓在黑暗中弯成满月，弓弦绷紧的震颤透过指尖传来，告诉他力道、角度、风向的一切信息。
放。
第一箭离弦，划破喧嚣。
紧接着是第二箭，第三箭。
三箭破空，轨迹却诡异得让人看不懂，它们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一道向左，一道向右，中间那道笔直向前。
然后，在距离箭靶十步的位置，三道弧线突然转向，精准地射向最后三面箭靶！
“咚！咚！咚！”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负责查验的军士迅速跑向箭靶。他一面面检查过去。
当他检查完最后一面箭靶，转过身来时，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九九箭全中！”
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另一声嘶吼直接传了出来。
“九箭全部正中靶心！！！”
校场，彻底沸腾了。
追尾箭
三箭连珠
闭目盲射
九箭全中靶心
任何一项单独拿出来，都足以名动一方。而当它们全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在同一场比试中
那已经不是单纯比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