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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慢慢醒了过来(1 / 1)

宝珊道的晚雾缠着凉气,钻进小礼堂的缝隙,混着香烛的燥气和纸灰的焦糊,在逼仄的空间里缠成一团化不开的郁气。

灵堂没有繁复排场,只悬着温盈袖的素色照片,是上个月渡舟山的庭院里,阳光淌在她鬓边,暖得晃眼,蒋斯崇拍给沉曦月的。

陆续有业务往来的同事、渡舟山的护工来吊唁,低声说着“节哀”,目光扫过沉曦月时,总带着些若有似无的议论。

“听说她妈在渡舟山熬了好几年,私生女就是心硬,亲妈走了连泪都不掉。”

“那沉传恒的种,能有多少情义?”

“装得再体面,骨子里还是没人情味。”

闲言碎语像细沙,顺着门缝钻进来,沉曦月却象没听见一般。

沉曦月穿一身素黑旗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长发挽成低髻,露出的脖颈细得象一折就断的白瓷。

她指尖捏着三炷香,弯腰、鞠躬,动作标准,近乎冷漠的象一台按设置流程运行的机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遇到认识的长辈,便低低道声“麻烦了”,声线平得象潭死水,只有攥紧香梗的指节泛白,泄露了那点强撑的紧绷。

怀里还揣着温盈袖离世当天折的纸魔方,折得歪歪扭扭,边角有些毛糙,却是她此刻唯一的凭依。

沉知眠来过,站在角落看了她半晌,眼底翻涌着复杂,有怜悯,有愧疚,或许还有点同病相怜,但没上前,只留下一束白菊,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关芷歆和岑远卿也来了,关芷歆想开口说什么,被岑远卿轻轻拉住,两人站了没两分钟,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沉曦月全程没抬眼,周遭的一切于她而言,都只是无关的影子,她只想把温盈袖的后事办得干净,象她生前那样素雅,不惹半点尘埃。

傍晚时分,道士如约而至。

皂色法袍浸在昏光里,沉得发暗,边角蹭着灵堂的凉意,桃木剑挑着黄符,经文晦涩拗口,在空荡的灵堂里撞出嗡嗡回声,顺着青砖地漫上来,撞得人耳膜发沉。

沉曦月忽然抬眼,眼底的麻木被一股执拗的亮狠狠冲散,眼神绷得极紧,一瞬不瞬地锁着道士的动作,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嵌进眼里,刻进骨血。

连道士都被这股较真劲儿看得顿了顿,手里的桃木剑挥得更规整,经文也念得更掷地有声,不敢有半分敷衍。

这是温盈袖留在世上最后一点痕迹,是她与这世间仅剩的牵连。

沉曦月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要把道士每一个手势,每一句晦涩经文,甚至每一片黄纸飘落的弧度都记牢,半分都不敢错,半点都不敢漏。

黄纸簌簌落下,沾着雾汽擦过她的脸颊,轻得象温盈袖以前坐在角楼窗边,就着漏进来的月光替她拢耳后碎发的触感,软得抓不住,转瞬即逝。

沉曦月下意识抬手接住,纸页粗糙的纹路磨得指腹发麻,她忽然想起无数个沉家角楼的深夜,温盈袖就着昏灯教她折纸魔方,用的也是这样细碎的纸片。

路引灯被点燃,三盏油灯排成直线,火光跳跳荡荡,道士持符绕灯而行,经文越念越沉。

沉曦月攥着纸钱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得发紧,指腹蹭着粗糙的纸钱,被磨得生疼。

记忆里那些细碎的温暖都跟着纸灰飘起来,呛得她喉咙发紧,眼泪在眼框里打了几个转,终究还是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仪式结束时,天彻底黑透了。

人们陆续散去,脚步声混着低声的道别,渐渐远了。

道士收拾工具时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只叹一句“令堂算是解脱了”,便拎着桃木剑,踩着满地纸灰离开了。

沉曦月走到灵堂中央,在温盈袖的照片前坐下。

香烛燃到了底,焦黑的烛芯粘在凝固的烛泪里,未燃尽的纸灰借着穿堂的晚雾,慢悠悠转了几圈,悄无声息落在她素黑的旗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印痕。

她没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那么坐着。

沉曦月缓缓仰头,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眼神空得象蒙了层化不开的厚雾,分不清是在看照片里温盈袖眉眼间未散的笑意,还是落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

她脸上没半点神情,没有泪,也没有痛,只剩死寂过后的一片荒芜,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偶,整个人瘫坐在蒲垫上,背脊塌得没了半点支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好似温盈袖离世的那一刻,连同她大口喘气的力气都被一并抽干了。

沉曦月觉得世界静得象被谁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响,光影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只剩她和这满室的空寂死死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小礼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晚风裹着维港的咸湿和淡淡的雪松味漫进来,混着香烛的馀味,悄无声息打破了沉寂。

沉曦月眼皮重得象坠了铅,缓慢眨了眨眼,迟钝地循声抬眼,视线撞进一道挺拔却透着风尘仆仆的身影。

蒋斯崇站在门口,西装还沾着未拍净的盐粒,领口松垮,眼底凝着未散的疲惫,偏那肩线依旧挺得笔直,在昏暗中撞得她眼生疼。

他眼底爬满红血丝,眼窝陷得厉害,浑身浸着刚从旋涡中心挣脱的疲态,可目光落在灵堂里孤零零坐着的沉曦月身上时,眼底那层惯有的冷硬霎时碎了,只剩一片沉沉的钝痛。

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口,闷得发紧。

沉曦月看着他这副模样,脑子慢半拍地转着,想扯个笑让他放心,可唇角刚往上提了半分,就象被灵堂的寒气冻住似的僵在半空,跟着不受控制地发颤,连眼框都酸得发紧。

无声却密集的泪珠子突然砸下来,砸在手上凉得刺骨,连她自己都愣了,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滑过下颌,砸在素黑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沉曦月想抬手擦掉,指尖刚抬到脸颊边,就被翻涌的泪意彻底淹没,她眼底蒙着层水雾,无助地望着蒋斯崇,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耸。

憋了太久的哽咽声再也压不住,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沉曦月的哭声一丝丝,一点点漫开,在空旷的灵堂里撞出细碎的回声,带着撕心裂肺的钝痛,连呼吸都带着颤。

蒋斯崇心头像被什么攥紧,钝痛瞬间漫开,步子迈得又快又沉,没半分尤豫。

他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半蹲下身,没说一个字,抬手时指节还带着点未散的僵硬,却刻意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掌心的温热通过素黑旗袍渗进去,顺着沉曦月绷得发僵的脊背轻轻摩挲,一下又一下,力道轻得怕碰碎她这具看似坚韧,实则早已不堪一击的躯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哭吧,”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象砂纸磨过,还裹着刚从问询室出来的滞涩疲惫,“我在。”

短短两句话像道被撞碎的闸门,沉曦月再也撑不住,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指腹掐进布料的纹路里,连指节都泛了白。

她将脸埋进蒋斯崇颈窝,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破腔而出,好似快要窒息般的呜咽,像被按在水里挣扎时的喘息,混着胸腔的震颤,一下下撞在蒋斯崇的皮肤上。

这些年步步为营的徨恐,失去温盈袖的绝望,像积攒了许久的潮水,终于冲破了堤坝。

“蒋斯崇,”她哽咽着,声音碎得不成样子,湿热的泪珠顺着脖颈往下淌,很快浸透了他的衬衫,“我没有妈妈了”

沉曦月哭得浑身发颤,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的话混着哭腔挤出来。

“她听得见的我不敢哭怕她走得不安心我不能那么自私”

蒋斯崇任由她哭着,掌心贴着她绷得发僵的后背,慢慢顺着脊椎往下顺,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斗,感觉到那股绝望像冰锥似的扎过来,心口也跟着揪着疼。

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微微侧头,用下巴轻轻抵着沉曦月汗湿的发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陪着她一点点哭出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低声回应,喉结滚得发沉,指腹轻轻擦过她鬓角汗湿的碎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阿姨的后事打理得妥帖又体面,她看着呢,会安心的。”

沉曦月哭了很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得他衬衫前襟一片冰凉,直到泪腺彻底耗尽,嚎啕变成微弱的抽噎,肩膀还在不受控地轻颤,后背绷得发僵的肌肉才慢慢松了些。

她依旧埋在他怀里,指尖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布料被捏得发皱,指节泛白到几乎嵌进他的衣料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半分不肯松开。

蒋斯崇没动,只是保持着揽着她的姿势,目光落在温盈袖的照片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暗潮,詹云丞在路上说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温盈袖的离世绝非意外,背后牵扯着禾晟安和蔡荣生的手笔。

他想把温盈袖离世的隐情说透,可见沉曦月哭得浑身发颤,连呼吸都带着抖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下还不是时候,沉曦月经不住再一次重创了。

沉曦月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时,睫毛粘成一缕缕,挂着未干的泪渍,脸色依旧白得象纸。

她的目光落在蒋斯崇肩头白花花的盐粒上,指尖轻轻扫过,将那些细碎的除晦盐粒一一拂落。

灵堂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香烛的馀味渐渐淡去,晚风从门口钻进来。

蒋斯崇依旧揽着她,掌心的温度通过素黑旗袍渗进来,小心翼翼,像拢着一团微弱的虚光,稳稳将她护在怀里。

就在这时,沉曦月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了一下,短促又突兀,像根细针猝然扎在神经上。

她下意识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发件人id裹在一串乱码里,连归属地都查不到。

可那字里行间的戏谑与恶意,她一眼就认出是宗匡超。

——沉小姐不好奇你母亲离世当天,渡舟山的监控吗?我替你留了一段。

沉曦月身体骤然僵住,浑身的血液好似被冻住,指尖攥着手机的力道陡然收紧,连指节都泛了白,指腹几乎要嵌进屏幕边缘,脑海里瞬间炸开无数碎片。

温盈袖离世前电话里温柔地叮嘱,陈阳说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沉传恒在病房里的讥诮,还有渡舟山反复响起的、诡异的今宵多珍重。

一个个零散的疑点突然串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缠在她心口,勒得她喘不过气。

沉曦月抬眼望向蒋斯崇,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悲伤,裹着密密麻麻的疑惑,最深处还燃着一点刚冒头的决绝。

灵堂的灯光昏暗,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却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慢慢醒了过来。

蒋斯崇察觉到沉曦月的异样,眉峰微蹙,声音压得极低。

“怎么了?”

沉曦月没答,晚雾裹着维港的咸腥,从小礼堂的门缝钻进来,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压得愈发沉,连气息流动间都带着滞涩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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