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爱尔兰的和平
巴西尔乘坐的盖伦帆船缓缓驶入阿尔比恩总督区首府新塞萨洛尼基的港口,这座曾今叫科克的城市已经有了许多变化,罗马人带来了他们的建筑艺术,在这里创建起了新的基础设施。
船只靠岸,阿尔比恩总督狄奥多尔早已在码头等侯。在他身后,是几名神情肃然的官员和一队盔甲擦得程亮的卫兵。
巴西尔牵着玛格丽特的手,走下高耸的舷梯,踏上了坚实的土地。码头上,赤着上身的劳工喊着号子,用粗大的缆绳固定船只;远处,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黑烟从简陋的烟囱里升起。这里充满了生命力,一种粗野、蓬勃、不受拘束的生命力。
在总督的迎接下,一行人穿过喧闹的港区,进入城市。
“共治皇帝陛下,欢迎回到新塞萨洛尼基。”狄奥多尔总督走在巴西尔身侧,声音沉稳,“总督府已经备好,请先安顿休息。”
巴西尔没有立刻回应,他打量着这座城市,象是在审视一件自己的作品,观察着这几年来新塞萨洛尼基的发展成果。
“做得不错,狄奥多尔。”巴西尔开口,“城市的规划很合理,城市的发展不错。”
玛格丽特被侍女引去休息,巴西尔则直接将狄奥多尔带进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奢华的挂毯,只有一排排装满卷宗和书籍的木架,以及一张用爱尔兰当地木材制作的桌子,简朴但是所有功能都很完备。
巴西尔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在爱尔兰招募一支军队,六千人。”
狄奥多尔愣了一下,他以为共治皇帝会先询问本地的税收或农业产出。
“陛下,这支军队的用途是?”
“送去法兰西。”巴西尔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爱尔兰指向法兰西的海岸线,“凯瑟琳太后需要帮手,处理那些胡格诺派。作为盟友,我们理应有所表示。
“六千人————”狄奥多尔眉头微皱,“阿尔比恩总督区也没有多少军队,抽调不出这么多人手,而且之前创建的爱尔兰军团只能守卫爱尔兰本土,这很麻烦。如果必须送六千人那么就必须要重新招募”
“我不需要训练有素的士兵。”巴西尔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只需要能听懂命令、敢于挥舞武器的人。你发布征募令,就说罗马皇帝的盟友、法兰西国王正在遭受新教徒的围攻,我们需要虔诚的战士去捍卫信仰。”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征募的时候,优先考虑那些曾经被英格兰新教徒迫害过的爱尔兰家庭。他们的土地被侵占,教堂被烧毁,亲人被屠戮。告诉他们,法兰西的胡格诺派,和英格兰的那些人,信奉的是同一个异端宗教。”
狄奥多尔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仇恨是最好的燃料。
“武器装备怎么办?总督区的武库恐怕不足以武装六千人。”
“给他们配发长枪,最简单的那种。告诉他们,可以自带武器,无论是家传的斧头还是打猎的弓。这是一支雇佣兵,不是罗马的正规军。”
“我明白了,陛下。”狄奥多尔点头,“我会立刻去安排征募官,将消息散布到各个村镇。利用教会的力量,一个月内,应该能凑齐人手。”
巴西尔似乎对这个效率还算满意。他绕着桌子走了两步,象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停下脚步。
“还有一点补充。”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支雇佣军,不仅仅是去打仗。它还是一个试验场。”
狄奥多尔安静地听着。
“最能激发人战斗欲望的,不是金钱,不是荣誉,而是土地。”巴西尔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片代表着北埃律西昂大陆的广阔未知局域。
“你派出的征募官必须把政策讲清楚。每一个添加这支军队的士兵,他们在法兰西的战功,都会被精确记录。派遣专门的文员跟着军队,清点他们每一个人的杀敌数量,用人头计数。”
书房里的空气变得凝重。人头计数,这是一个古老而野蛮的词。
“战斗结束后,所有活着回来的人,将根据他们记录在案的功绩,获得土地。”巴西尔的声音冰冷而清淅,“在爱尔兰,我们没有那么多土地可以封赏。
但我会在北埃律西昂,划出一片局域,专门用来赏赐给这些有功的士兵。杀一个敌人,能换多少亩地;攻下一个据点,能换一个庄园。把这一切都量化,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狄奥多尔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在招募士兵,这是在制造一群只为土地和杀戮而活的狼。
“共治皇帝陛下,这————会不会太过————”他斟酌着词句,“这会不会制造出一群无法无天的战争野兽?当他们习惯了用杀戮换取土地,回到埃律西昂,恐怕会成为不稳定的因素。”
“不稳定?”巴西尔反问,“不。这恰恰是最大的稳定。当一个士兵的财富和地位,完全与帝国的扩张捆绑在一起时,他就是帝国最忠诚的鹰犬。他们会渴望战争,会祈求帝国去征服更多的土地,因为那意味着他们自己能获得更多。至于纪律,罗马的军法会教会他们什么是规矩。”
他看着狄奥多尔,继续说道:“这是一场试验。看看土地的诱惑,究竟能把人的潜力压榨到什么地步。埃律西昂的土地广袤无垠,我们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而且,未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奥斯曼。跟那些久经战阵的土耳其人相比,胡格诺派只是开胃菜。我需要一支对土地充满贪欲的军队。”
狄奥多尔不再反驳。他明白了巴西尔的意图。这是在用法兰西的内战,为罗马未来的征服,锻造一把最锋利的屠刀。
“遵命,陛下。我会将你的意思原原本本地传达下去。”
布置完招募雇佣兵的事宜,巴西尔离开了总督府。他回到住处时,玛格丽特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但她的思绪显然不在书页上。
“我回来了。”巴西尔的声音让她从沉思中惊醒。
“事情————都处理完了?”玛格丽特合上书。
“暂时告一段落。”巴西尔走到她身边,“是时候带你出去走走了。总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
玛格丽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在巴黎,所谓的出去走走,不过是从卢浮宫的一个庭院,换到另一个庭院。而在这里,巴西尔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要去更远的地方。
“我们去哪里?”
“城外。随便走走。”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四轮马车驶出了新塞萨洛尼基的城门。几名紫卫军的精锐骑兵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持着警戒,又留出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巴西尔告诉车夫,沿着乡间的小路随便走,看到合适的地方他会叫停。
马车驶离了总督区重新翻修过的道路,拐上了一条蜿蜒的土路。车轮碾过,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的景色迅速变换,城市的轮廓消失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爱尔兰一望无际的绿色。
连绵起伏的丘陵如同绿色的波浪,上面点缀着盛开的花朵。羊群象散落的棉花糖,在牧人的看管下悠闲地啃食着青草。古老的石墙在田野间纵横交错,勾勒出一块块不规则的边界,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里的宁静与生机,与巴黎的喧嚣和压抑截然不同。玛格丽特几乎是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她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绿色,如此广阔的天地。
马车沿着一条蜿蜒的小溪行驶,最终,巴西尔示意车夫在一片风景如画的溪边草地停下。
这里视野开阔,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清澈见底。岸边的草地上,开满了白色和黄色的小野花。
巴西尔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身,向玛格丽特伸出手。
他指挥着随行的侍从,在草地上支起一顶简易的帆布帐篷。玛格丽特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在野外野炊的场景。
巴西尔看出了她的局促,他从食物篮里拿出一块厚实的羊毛毯子,递给她。
“把它铺在草地上。”他的语气很平淡,引导着她做出应该做的事情。
玛格丽特接过毯子,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将毯子展开,铺在平坦的草地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拉近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
他们并肩坐在毯子上,分享着简单的食物—一面包、奶酪、熟肉肉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没有精致的银质餐具,没有优雅的宫廷音乐,只有风声、鸟鸣和潺潺的溪水声。
沉默了许久,玛格丽特望着眼前广阔的绿地、远处的山峦和脚边的溪流,轻声开口。
“巴西尔————这片土地很美,宁静得让人心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在新大陆————在你们的埃律西昂,也是这样美丽的地方吗?也会有这样清澈的溪流,这样广阔的绿色原野吗?”
她试图通过这个问题,去想象那个即将成为她新家园的地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巴西尔放下手中的面包,他的视线投向远方,越过眼前的丘陵,仿佛看到了大洋彼岸那片属于他的大陆。
“玛格丽特,埃律西昂————比这里更宽广,宽广得多。”
他的语气里没有眩耀,只有一种开拓者描述自己土地时特有的、深沉的自豪。
他指着眼前连绵的绿色丘陵。
“你看到的这些山丘和田野,在埃律西昂的中部,会变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大平原。春天,新生的绿草铺满大地;夏天,野草的绿色在阳光下翻滚,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与蓝天相接;秋天,大地会染上更丰富的色彩。那里没有这么多古老的石墙分割土地,只有天空、大地和自由的风。
他转过头,看着玛格丽特。
“那里的河流,比这里的溪流更雄壮,它们滋养着广袤的土地,足以养活更多的人只不过那里尚未开发。森林更加茂密原始,充满了我们尚未完全了解的生机。夜晚的星空格外璀灿,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他总结道:“埃律西昂的美,是一种未经雕琢、充满野性与生命力的壮阔之美。”
他看着玛格丽特那双因他的描述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向你承诺过,会带你去那片大平原上骑马。在那里,你可以真正感受到什么是无边无际的自由。不用担心胡格诺派,也不用被困在宫廷的围墙里。埃律西昂是我们的未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玛格丽特安静地听着,她看着巴西尔,看着他描述那片土地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热忱。那是一种创造者的神情。
她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所取代。
她想象着自己骑在马上,弛骋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金色麦浪中,风吹起她的长发,头顶是无垠的蓝天。
“听你这么说————”她露出一个真诚而放松的微笑,轻声回应,“我真的很期待看到那片大平原了。”
太阳开始西斜,金色的馀晖洒在草地上,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巴西尔示意侍从收拾东西。
在登上马车前,玛格丽特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给予她短暂宁静与希望的溪边草地。
返回新塞萨洛尼基的路上,马车里依旧安静。但这一次,沉默不再是因为隔阂,而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这次短暂的郊游,象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玛格丽特心中漾起了圈圈涟漪。
它让巴西尔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冷酷的政治盟友,一个遥远帝国的统治者。他还是一个家园的建设者,一个能为她描绘未来的男人。
而那个名为埃律西昂的大陆,也不再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新的家园,而是变成7一个充满希望、自由和壮阔风景的应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