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婚礼结束
婚礼次日的清晨,巴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少量胡格诺派的异端还在和天主教派对峙,但是他们似乎将力量藏了起来,蓄积力量准备发起更猛烈的攻势。空气里,那股焦糊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象是附着在每一块砖石上的幽魂,任凭怎么冲洗也挥之不去。
巴西尔的马车在紫卫军的护卫下,碾过街道上的石块,车轮声在死寂的城市里显得格外清淅。他没有拉开车帘,却能从外面行人偶尔投来的,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目光中,读懂这座城市一夜之间的变化。
卢浮宫内,气氛压抑。仆人们在走廊里穿行,脚步很轻。空气中浓郁的香味,反而欲盖弥彰地凸显出那股无法掩盖的紧张。
“罗马帝国的共治皇帝,我们已经结成了联姻关系,”凯瑟琳率先开口,声音温和,打破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昨天的婚礼真是完美,是我见过的最盛大的典礼。愿上帝保佑你和玛格丽特,也愿罗马与法兰西的盟约,从此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她将一场血腥的清洗,轻描淡写地揭过,转而祝福巴西尔的婚礼。
“我也听说了,就在我们庆祝这神圣婚礼的时刻,那些被魔鬼蒙蔽了心智的胡格诺派信徒,竟然胆敢在巴黎发动叛乱。”凯瑟琳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愤怒,她看了一眼身旁坐立不安的儿子,“虽然骚乱暂时被平息,但我担心,这只是个开始,胡格诺派应该不甘心失败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
她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巴西尔。如果不是他们愚蠢到想破坏一场如此重要的婚礼,我们还没有一个完美的理由,对他们举起刀剑。既然是他们先动手,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巴西尔安静地听着,直到凯瑟琳说完,他才微微欠身,姿态谦逊,言辞却带着锋芒。
“太后陛下言重了。我来说句公道话,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选择在我的婚礼上作乱,是对巴列奥略家族和瓦卢瓦家族的双重挑衅。被剿灭,是他们咎由自取。我相信,在天主教的强大力量面前,这些叛党最终的结局只有复灭。”
凯瑟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说得好。但是,法兰西的宗教风波再次燃起,剿灭叛党需要力量,需要时间。作为我们最坚实的盟友,您是否能借调一部分您的精锐部队,协助我们平定叛乱?我想,这应该是盟友之间理所应当的道义。”
凯瑟琳说出了她的真正目的。
巴西尔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
“太后陛下,我非常理解您的处境,也愿意为盟友分忧。但我这次前来,只携带了一千名护卫。他们的首要职责,是保护我与玛格丽特,未来的巴塞丽莎的安全。在经历了昨夜的混乱之后,我更不敢让我们离开罗马军队身边半步。”
他摊了摊手,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仿佛在替凯瑟琳的不切实际感到惋惜。
“区区一千人,投入法兰西广阔的战场,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不过,如果您确实需要帮助,我可以在来到爱尔兰之后,为您招募一批经验丰富的雇佣兵。他们骁勇善战,而且只认金钱,是处理这种剿灭胡格诺派叛徒的最好人选。”
不等凯瑟琳回应,巴西尔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筹码。
“眼下,我倒是有一件东西可以立刻帮到你们。为了防备胡格诺派的袭击,我事先准备了一批新式武器,我称之为燃烧瓶”。昨夜巷战的威力,您应该也听说了。”
凯瑟琳的身体微微前倾,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查理九世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我确实听卫队长汇报了。他说你们的军队使用了某种前所未见的火焰武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甚至用水都无法扑灭。有人猜测是传说中的希腊火,但又觉得不可能。那种笨重的喷射器,在巴黎狭窄的街道上根本无法施展。”
“您的卫队长猜对了一半。”巴西尔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瓶子里装的,确实是希腊火。但它不再需要笨重的喷射器。我的人找到了一种方法,将它封装在普通的葡萄酒瓶或者陶罐里。一个士兵,单手就可以投掷出去。”
他看着凯瑟琳和查理九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描述着恐怖的场景。
“这种液体,一旦被点燃,就会象您听说的那样,漂浮在水面之上继续燃烧,并且会随着水流蔓延,扩大燃烧范围。在巷战中,用来对付那些密集且缺乏防护的敌人,效果极佳。一个瓶子,就能让一条街陷入混乱和火海。”
“昨夜一战,我们消耗了大概三百多枚。现在还剩下五六百个。将这种危险品带上横渡大西洋的船只,总归有些不安全。”巴西尔的语气变得慷慨起来,“既然法兰西的盟友正需要它,那我就将剩下的全部赠送给你们,就当是我个人送给国王陛下的一份礼物,用来对付那些该死的叛党。”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当然,希腊火的配方是罗马帝国的最高机密,恕我无法透露。如果后续你们觉得这种武器好用,可以向我们订购。看在盟友的情分上,我会给你们一个最优惠的价格。”
巴西尔不仅要让法兰西内乱的火烧得更旺,还要在这场大火中,为罗马帝国攫取实实在在的利益。贩卖武器就是干涉欧洲政局的最好方式,以后说不定可以给西班牙给奥地利卖出罗马帝国的武器,让欧洲的宗教战争的火焰烧的更旺。
凯瑟琳沉默了片刻,她在飞速地权衡利。借兵不成,却得到了一批威力巨大的武器和一条新的军火贸易线。这笔买卖,不亏。
“那就多谢您的慷慨了,巴西尔。法兰西会记住这份友谊。至于您提到的爱尔兰雇佣兵,我同样翘首以盼。”
交易达成。
巴西尔随即起身告辞,与凯瑟琳和查理九世告别后,他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返回了庄园。
他一回到庄园,立刻召集了手下的军官。
“收拾所有东西,我们准备离开。把剩下的燃烧瓶全部清点装箱,送到法兰西王国的军营去。派人告诉他们,这是共治皇帝送给法兰西盟友的礼物。”
一道道指令被迅速下达。
布置完这一切,他才走向自己的房间。
玛格丽特早已在房间里等侯。她换下了一身繁复的宫廷长裙,穿着一件素雅的便服,正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窗外庭院里被秋风吹落的叶子。
“是时候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巴西尔走到她身后,声音放缓了许多。
玛格丽特回过头,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忧郁,反而带着一丝解脱。
“法兰西虽然气候宜人,但这里并不太平。”巴西尔继续说道,“收拾一下吧,我们先去爱尔兰。那里没有胡格诺派的疯子,那里正在和平地发展。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看看和法兰西截然不同的沼泽、草地和森林。”
他看着玛格丽特的眼睛,为她描绘着未来的图景。
“然后,我们就启程返回埃律西昂。到了我的家乡,我带你去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骑马。那里的天地,比整个法兰西还要广阔。你可以尽情奔驰,感受真正的自由。只是要当心,别骑得太快,从飞驰的马上摔下来可不是一件好事。”
玛格丽特安静地听着,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向往。她甚至想像出了那样的画面。
“好呀。”她轻声回应,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巴黎也待腻了,早就想到外面看看。去你们的埃律西昂大陆,我也听说过那里的地广人稀,我很期待看看那里的美景。”
第二天,五百多个燃烧瓶被整齐地装在垫满缓冲物的木箱里,由一队紫卫军士兵亲自护送,送到了法兰西天主教派的军营中。随同武器一起送达的,还有一份用拉丁语手写的简易使用说明,上面用粗略的图画,标示了点火和投掷的要领。
吉斯公爵麾下的将领们围着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瓶瓶罐罐,脸上写满了惊奇与怀疑。
“前天晚上的地狱之火,就是从这小玩意里放出来的?”一名满脸横肉的将领拿起一个玻璃瓶,掂了掂分量,满脸不信。
“罗马人送来的说明上是这么写的。”另一名军官指着那份纸张,“点燃布条,然后扔出去。”
一名年轻气盛的贵族军官突然提议:“既然东西在我们手里,何不打开一个看看?把里面的液体倒出来,找人研究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组成的。如果我们也能自己制作,就再也不用看那些罗马人的脸色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很快,几个胆大的士兵在将领的命令下,在一处空旷的场地上,小心翼翼地取走了瓶口的布条。
一股浓烈刺鼻,仿佛混合了沥青和某种未知物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熏得围观的众人连连后退,捂住了口鼻。
黑色的粘稠液体被缓缓倒进一个瓷盘里,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接下来的几天,这些法兰西将领找遍了军中的随军医生、巴黎城里小有名气的炼金术士,甚至是一些声名狼借的巫师。
没有人认识这种如同地狱污泥般的液体究竟是什么。有人猜测是某种特殊的石油,有人认为是多种树脂和硫磺的混合物,众说纷纭,却没一个能拿出确切的证据。他们将少量液体倒入一个金属盘子里用火点燃,这黑色液体立刻燃烧并冒出黑烟。
仿制燃烧瓶的计划,在烧坏了好几件昂贵的炼金器皿后,只能无奈作罢。
一切准备就绪。
巴西尔与玛格丽特,在一千名紫卫军的全程护卫下,登上了内河的船舶。船队顺着塞纳河而下,两岸的风景从巴黎城区的密集建筑,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
最终,他们在勒阿弗尔港的码头,换乘了那艘盖伦帆船旗舰一亚顿之矛号。巨大的船身,高耸的桅杆,以及飘扬在主桅杆上的双头鹰旗,无声地宣告着罗马帝国的威严。
船队起航,向着爱尔兰的新塞萨洛尼基城驶去。
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巴西尔看着法兰西的海岸线在视野中慢慢变小,最终化为一个模糊的影子。玛格丽特站在他的身边,海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和为她披上的蓝色丝巾。对她而言,这是告别故土,前路未知。
但对巴西尔来说,这只是他漫长棋局中的一步。
他来欧洲,结婚只是其中一个目的。现在,他要在爱尔兰,一边为真正的远洋航行做最后的准备,一边等待一个他预料之中的消息。
根据他脑中的历史,奥斯曼帝国那位伟大的征服者,苏莱曼一世,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应该就是今年。
他要将自己的婚讯,和奥斯曼老素檀的死讯,这两个天大的好消息,一起带回埃律西亚。
一个像征着罗马向旧大陆的回归与联姻,一个像征着宿敌的黄金时代的结束。
他已经想好了,一旦消息传来,他就要立刻派出信使,连络地中海的各路人马,是时候给那位即将继位的新君,酒鬼素檀塞利姆二世,送上一些礼物—一骚扰奥斯曼,发扬海盗传统和医院骑士团合作,抢了就跑。
巴西尔收回目光,海风吹得他的紫色长袍猎猎作响。旧世界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