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出发前的准备
埃律西亚城的港口,紫卫军的营地内,空气中混杂着兵器打磨的金属味与士兵训练后的汗味。
巴西尔的靴子踩在坚实的土地上,他亲自前来,为即将到来的巴黎之行挑选护卫。
他需要一千人,而“精锐”的定义,这一次,由他亲自来下。
紫卫军的将领亦步亦趋地跟在巴西尔身侧,等待着共治皇帝的指示。
“我需要一千人。”巴西尔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训练场上士兵们的呼喝声,“从紫卫军的两万名士兵中选出。”
将领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刚刚成立不久的军队自然要拉到真正有用的地方去试炼一下。
“除了你们常规的考核标准,我需要增加一项。”巴西尔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让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感到一丝不解。
他停下脚步,看着将领脸上的疑惑。
“去工坊,打造一批铅球,重量要完全统一。不能太重,但要让士兵能感觉到十足的分量。让每一个士兵都来投掷,每人三次机会,书记官记下最远的距离。”
将领的心中一阵疑惑。
投掷?
这是几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的战术了。军团早已习惯了火绳枪的硝烟和长枪方阵的长矛。
“陛下,请恕我冒昧。”将领终究是没忍住,“投掷兵器早已不是我军的主力。如果需要擅长投掷的士兵,我们为何不直接让他们比赛投掷标枪?那更贴近实战。”
“因为我要他们投的,不是标枪。”巴西尔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伸手拍了拍将领厚实的肩膀,“按照我的命令去办。我需要的人,自然有我的用处。这是一种新的战术,我准备在巴黎找个合适的机会,看看它的效果。”
他加了一句。
“将投掷距离最远的三百人,单独列出名单。到了巴黎,我要能立刻把这三百人找出来,他们将得到特殊的武器。”
新的战术,特殊的武器。
这几个字眼在将领的脑子里盘旋。他是个纯粹的军人,对那些弯弯绕绕的计谋并不热衷,但他对命令的服从是绝对的。
共治皇帝的意志,就是帝国的意志。
“遵命,陛下。”他不再多问,立刻转身,洪亮的声音响彻营地,开始安排这项特殊的选拔。
接下来的几天,紫卫军的营地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将领的效率高得惊人。他连夜从军械坊调来了工匠,铸造了十个大小、重量完全一致的铅球。为了确保绝对的公平,他甚至让人搬来了天平,任何一个稍重的球都会被锉刀无情地打磨,直到分毫不差。
训练场上,清理出了一片开阔地,每隔一段距离就插上一面紫色的小旗作为标记。
两万名紫卫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依次上前。
“下一个!”一名军官吼道。
一个身材魁悟如熊的士兵走上前,他从木箱里拿起沉重的铅球,在手里掂了掂,脸上写满了困惑。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铅球奋力投出。
铅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不算优美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远处的草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一旁的书记官立刻小跑过去,用早就备好的长绳测量距离,然后在羊皮纸上迅速记下士兵的名字和数字。
“五罗马步!不错!”
人群中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
起初,士兵们对这项莫明其妙的测试感到不解,但很快,军营中最原始的竞争天性被彻底点燃了。这不再是一项冰冷的命令,而是一场关乎个人荣誉的战争。
“都让开,看我的!”
“哈,你那也叫力气?没吃饭吗?”
士兵们互相叫嚣着,推搡着,原本纪律严明的训练场,一时间变成了角斗场。每一次有力的投掷,都会引来一阵雷鸣般的喝彩或是一片毫不留情的哄笑。
整个营地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将领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这番火热的景象,心中的困惑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取代。
他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这支军队的血性,正在被这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方式彻底点燃。
三天后,一份详细的名单被呈递到巴西尔的案头,上面是三百个投掷距离最远的名字。
将领随后又根据平时的训练记录和数次战斗的功绩,亲自挑选了另外七百人。
这七百人,是紫卫军中真正的精英。
有的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火绳枪的射击、清理和再装填。有的人在长枪方阵中如同磐石,无论面对何种冲击都纹丝不动。还有的人则如同林中的猎豹,擅长侦察与追踪,能从最细微的痕迹中发现敌人的踪迹。
这一千人的部队,就这样集结完毕。
他们是帝国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矛,以及————三百个用途不明,但臂力惊人的投掷手。
选拔结束的第二天,巴西尔召见了帝国的财政大臣和军需官。
书房里没有旁人,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啪声。
“这是远征巴黎的预算清单,陛下。”财政大臣,一位头发花白、眼神精明的老人,将一卷羊皮纸躬敬地呈上,“一千名士兵的薪饷、跨越大西洋的补给、
为法兰西宫廷准备的官方礼物————总计开销不是一个小数目。”
巴西尔接过清单,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将其放在一边。
“钱不是问题。”他平静地开口,“我问你,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军需官立刻上前一步:“陛下,您下令准备的三百支火绳枪,一千套甲胄,以及足够的希腊火储备都已经装箱。只是您额外要求的大量透明玻璃瓶和布条,用途————”
军需官面露难色。那些东西占据了不小的仓储空间,看上去和一场军事护卫行动毫无关系。
巴西尔端起桌上的水杯,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
“那些瓶子和布条,是这次远征最重要的武器。到了巴黎,你会明白的。”他没有过多解释,“把它们和希腊火的储备放在一起,严加看管,确保万无一失。”
“遵命。”
“至于开销,”巴西尔的目光转向财政大臣,“这不叫开销,这叫投资。用这笔钱,换来法兰西这个旧大陆最重要盟友的稳固,换来欧洲所有君主对罗马的敬畏。你觉得,这笔投资,划算吗?”
财政大臣低下头:“陛下深谋远虑。”
“去办吧。”巴西尔挥了挥手,“确保船队出发前,所有物资都已登船。”
大皇宫内,巴西尔的私人起居室里,光线柔和。
那件用遥远东方运来的紫色丝绸制成的鹰袍,静静地躺在天鹅绒复盖的桌案上。
它不是那种刺眼的亮紫,而是一种极其深邃的颜色,在阴影中近乎于黑,但在烛光的映照下,又会泛起一层流动的、尊贵的紫色光晕。这种来自江宁织造局——
的秘传染色工艺,让丝绸本身仿佛拥有了生命。
巴西尔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丝绸的表面。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顺滑,冰凉而细腻。
他屏住呼吸,在侍从的帮助下,穿上了这件崭新的袍服。
袍服的重量恰到好处,既有作为皇室礼服的庄重,又不显得丝毫累赘。
他走到一面落地玻璃镜前。
镜中的自己,仿佛脱胎换骨。
这件袍服的设计,是他几个月来心血的结晶。胸前与后背的中央,是用最顶级的金线绣出的双头鹰徽记。每一根羽毛都纤毫毕现,鹰眼闪铄着俯瞰众生的威严。左爪紧握一柄罗马短剑,剑柄上用红丝线绣出的宝石栩栩如生;右爪则托着一本摊开的书卷,上面甚至能看到用微缩针法绣出的希腊文本一那是柏拉图《理想国》中的名句。
整个双头鹰徽记,被一个简洁的金色圆环包裹,这借鉴了东方龙袍补子的“团龙”样式,却又巧妙地融入了罗马自身的徽章传统,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和谐的宏伟美感。
以这个圆环为中心,繁复而典雅的罗马传统纹饰向四周蔓延开来。像征智慧的橄榄枝、代表胜利的月桂叶冠冕,以及古希腊风格的纹路,用稍浅的金色和银色丝线交织在一起,既填充了袍服的表面,又不会喧宾夺主。
最妙的是袍服的下摆。一圈连绵不绝的海浪图案,用银色的丝线精心绣制,浪花翻卷,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帝国跨越重洋,在新大陆获得新生的壮阔史诗。
巴西尔缓缓转身,袍服随着他的动作而流动,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
这是他意志的体现,是他对罗马未来构想的宣告,是文治与武功的结合,是历史与未来的交织。
“制作这件袍服的工匠,每人额外奖励五枚杜卡特金币。”巴西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那位负责刺绣双头鹰的绣师,赏十枚。”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袍服,让侍从用最好的雪松木箱妥善收好。
这件袍服,将会在巴黎的宫廷,在全欧洲君主的注视下,第一次正式亮相。
随后,他捧着另一个同样精致的木箱,前往父亲阿莱克修斯六世的书房。
阿莱克修斯正在处理着公文。
“父亲。”
阿莱克修斯转过身,巴西尔将木箱呈上。
“这是我命人用约翰尼斯船队带回的东方丝绸,为您制作的新袍服。”
阿莱克修斯打开木箱,当那片深邃的紫色映入他眼帘时,他沉默了片刻。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触摸着那光滑的布料,动作很轻,仿佛在触摸一段失落的记忆。
“它让我想起了君士坦丁堡。”他低声说,“只有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之下,我才见过如此纯正的紫色。”
在巴西尔的帮助下,巴西琉斯父亲穿上了这件新袍服。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只持剑与书的双头鹰,清淅地烙印在他的胸前。
“很好的设计,巴西尔。”阿莱克修斯抚摸着胸前的刺绣,“书与剑,这便是罗马,这便是我们。”
他转过身,郑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远行的准备,进行得如何了?”
“军队已经集结,礼物也已备好,船队随时可以启航。只差最后一些私人物品的整理。”
“很好。”阿莱克修斯点了点头,“去吧,让旧大陆的那些君主们,好好看看巴列奥略的子孙。我就不去欧洲了,等你们回到埃律西亚,我会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为你们主持第二场婚礼,献上我的祝福。”
老皇帝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是时候了,巴西尔。巴列奥略的血脉,需要在你的手中,得到延续。”
巴西尔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父亲的话语,既是祝福,也是一种无形的期许。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询问他准备要送给玛格丽特的私人礼物怎么样了。
数月之前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送什么?
一枚璀灿的宝石?一件华美的衣裳?
他脑中闪过玛格丽特在卢浮宫花园里那双明亮的眼睛。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他立刻召来了宫廷的首席珠宝匠和负责丝织品的总管。
“去市场上,找一块最好的蓝宝石,要象晴空下的爱琴海那样纯净。用它做一枚戒指,款式要简洁,但必须用最好的宝石。”
“另外,”他转向丝织品总管,“我记得,我们从东方还带回了一些蓝色的丝绸。用它,为玛格丽特公主制作一条丝巾。”
他拿起笔,在一张纸上迅速画下一个图案。
“在丝巾上,用金线绣满鸢尾花。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
现在,两件礼物都制作完成,被送到了巴西尔面前。
戒指盛放在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里。打开盒盖,那枚蓝宝石瞬间吸引了房间里所有的光线,它内部纯净无瑕,仿佛蕴藏着一片深邃的海洋。
而那条丝巾,则更是让人惊艳。
深蓝色的丝绸柔软得不可思议,上面散落着数十朵用金线绣成的鸢尾花。那金色与蓝色的搭配,正是瓦卢瓦王室旗帜的颜色。
这不仅仅是一条丝巾,这是一面个人化的、充满爱意的旗帜。
巴西尔满意地将两件礼物收好。
服装、军队、礼物————一切准备就绪。
他走到窗边,望向港口的方向。巨大的盖伦帆船“亚顿之矛”号,如同一座浮动的城堡,静静地停泊在水中,崭新的船帆已经挂起,只待一声令下,便将扬帆起航。
巴黎,玛格丽特,旧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