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遗族的隐秘据点,位于万古坟场深处一片错综复杂的破碎星带中央。这里被天然的陨石乱流和扭曲的空间褶皱层层包裹,若非有人指引,极难发现。
据点本身,建立在一块异常巨大的、仿佛被拦腰斩断的古老星辰残骸内部。残骸内部被遗族以秘法掏空,构筑起简陋却坚固的石殿与通道,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光的特殊晶石,照亮了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
将秦凡三人引入据点最深处一间较为宽敞、布有简单聚灵与防护阵法的石室后,大长老等人便恭敬告退,言明不会打扰,若有需要,随时可凭石室内的传讯法符召唤。
石室内,暂时安全。
秦凡并未急于研究那卷兽皮古籍,而是先帮助南宫翎在阵法中心盘膝坐下,引导她运转功法,吸收此地相对浓郁的古老灵气,温养受损的魂魄。林雪则在一旁护法,同时自己也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直到大半日后,南宫翎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秦凡才取出那卷古籍,在她对面坐下。
“感觉如何?”秦凡问道。
“魂魄裂痕已初步稳固,无碍了。”南宫翎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虚弱感。她的目光落在秦凡手中的古籍上,冰蓝色的眸子微微闪动,“那预言……”
秦凡将古籍展开,铺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幽光照耀下,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岁月的沧桑与秘密的气息。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最后那被圈出的血色预言上——“双体归一时,寂灭开门日”。
“这‘双体’,指的无疑是我们二人的太阴劫体。”秦凡指着古籍,沉声道,“但‘归一’是何意?是力量彻底融合?还是指某种更深层次的状态变化?而这‘寂灭开门’……门在何处?门后是什么?与这片坟场,与你我体内的力量,又有何关联?”
南宫翎沉默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行血色字迹,指尖传来一种微妙的、仿佛触及冰层的寒意。她缓缓道:“我魂魄深处那东西被封印时,传递出的最后意念,虽模糊,却似乎也涉及‘门’与‘归宿’……或许,这并非巧合。”
秦凡心中一动,看来那古老神性意识,果然知晓一些内情。他继续往下看,在预言附近,还有一些更为古老、字迹几乎磨灭的零星记载,似乎是对“太阴劫体”这种特殊状态的描述与补充。
其中一段写道:“……劫体初成,阴阳未济,生死轮转之力虽显,然根基浮于渊海,需以混沌定鼎,方见真形……”
另一段则更加模糊:“……太阴主寂,劫力主变,二者相生亦相克……欲求圆满,非外力不可为……混沌分阴阳,阴阳衍万物,寻其源石,可固根本……”
这些记载断断续续,语义晦涩,但秦凡和南宫翎结合自身太阴劫体的感受,却能理解其中部分真意。
“看来,太阴劫体初成,并非终点,甚至并不完全稳定。”秦凡若有所思,“我体内新生内天地,固然能提供力量源泉,但劫体本身,是两种至高法则的共生与循环。我主轮回劫力,偏阳刚、变化、生机死意;你主太阴寂灭,偏阴柔、恒定、终结归墟。二者需达到一种更高层次的平衡与交融,才能真正稳固,甚至进化。否则,长期来看,恐怕仍有隐患,甚至可能影响你我道基。”
他顿了顿,指向那段关于“混沌分阴阳,阴阳衍万物,寻其源石”的文字:“这‘源石’,或许就是关键。古籍称之为‘混沌石’,或更具体些——‘阴阳混沌石’。此物应蕴含最本初的混沌阴阳大道法则,能作为‘桥梁’与‘稳定剂’,助我们平衡乃至深化太阴劫体的共生关系。”
“阴阳混沌石……”南宫翎低声重复,眼神微凝,“此物何处可寻?”
秦凡的目光,落在了古籍另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幅极其简陋、几乎像是随意勾勒的图案,之前并未引起他太多注意。但此刻,结合“阴阳混沌石”的描述,再看那图案,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图案描绘的,是一处奇特的所在:仿佛是一片无边渊海的底部,有两团纠缠不清、一黑一白的光源,而在这两团光源的核心交汇处,悬浮着一枚奇异的晶体。晶体呈不规则的椭圆,内部仿佛有混沌雾气流转,时而分化出清晰的阴阳鱼图案,时而又重归一片混沌。
这图案……这场景!
秦凡的呼吸微微一滞。这分明就是他在轮回井最底层,透过那神秘的时空裂隙,惊鸿一瞥看到的景象!那诞生了未知双生真灵的奇异之地,那两团纠缠的光源,以及它们核心处那枚散发诱人气息的结晶!
原来,那就是“阴阳混沌石”?!或者说,是孕育“阴阳混沌石”的源头之地?
这巧合,未免太过惊人!仿佛冥冥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轮回井底的秘密、太阴劫体的需求、古籍的记载、乃至那神秘的预言,全部串联在了一起!
秦凡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发现。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也需要理清这其中的关联。他将手指点在那幅简陋图案上,对南宫翎道:“古籍此处有一图案,虽简陋,但所绘之物,似乎便是这‘阴阳混沌石’或其所处的环境。若我们能找到与此图案相符之地……”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身旁的南宫翎,此刻的状态有些异常。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幅图案,以及图案旁边几行几乎完全磨灭、只剩一点笔画痕迹的符文上。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清冷的思索,而是泛起了一丝……茫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用极低的声音,无意识地念诵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那音节古老而奇特,并非现今任何语言,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紧接着,更让秦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南宫翎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的太阴之力,竟然顺着那几行几乎磨灭的符文笔画痕迹,缓缓地、自然而然地,开始“描摹”和“补充”!
她补充出的符文,与古籍上原有的符文风格完全一致,古老而玄奥。而她所补充的内容,恰好连接起了前后文断裂的意思,让一段关于“阴阳混沌石”特性与采摘禁忌的残缺记载,变得完整起来!
“……混沌石乃阴阳母气凝结之精粹,生于至阴至阳交汇之绝地,万古难觅……取石之法,不可强夺,需以同源之力牵引,以共生之念共鸣,否则石毁灵散,反噬其身……”
南宫翎写完最后一笔,指尖的太阴之力缓缓散去。她仿佛如梦初醒,看着自己“补充”出的符文,冰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与茫然。
“我……我刚才……”她抬起头,看向秦凡,眼中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这些……我好像……原本就知道?”
石室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有墙壁晶石的幽光,在古籍和两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秦凡看着南宫翎那双充满自我怀疑的冰蓝色眼眸,又低头看了看古籍上那被她完美补充、浑然天成的古老符文,一股寒意,悄然攀上脊背。
她无师自通。
她仿佛早已熟知。
这不是偶然,这绝不仅仅是“天赋异禀”能解释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魂魄深处被封印的那古老神性意识,其蕴含的知识与记忆,并非完全被隔绝。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比如接触到与之相关的古老信息时,可能会以这种“本能”或“潜意识”的方式,影响到南宫翎本人,甚至直接显露出部分被尘封的“知识”!
这比那影子神秘的微笑,更加直接,也更加危险。
它意味着,那封印并非绝对牢固,那古老意识对南宫翎的影响,可能比预想的更加深入和隐蔽。它就像潜伏在冰层下的暗流,平时不见踪影,却能在关键时刻,悄然改变水流的方向。
南宫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种源自内心的、对“自我”可能被侵蚀的恐惧。
秦凡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别怕。”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沉稳而坚定,“知识本身无害。关键是,掌握知识、运用知识的人,是你,南宫翎。”
“记住,不管它是什么,现在被封印着。而你,才是主导。”他顿了顿,指向古籍上被她补充完整的那段关于“取石之法”的记载,“你看,它告诉了我们如何安全获取‘阴阳混沌石’。这,对我们有利。”
南宫翎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看着秦凡平静却充满信任的眼神,心中的冰冷与慌乱,稍稍被驱散了一些。她用力反握住秦凡的手,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冰眸中的茫然渐渐退去,重新凝聚起属于她自己的、清冷而坚定的光芒。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那幅描绘着“阴阳混沌石”的图案,“这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对不对?”
秦凡迎着她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是。我见过。就在……轮回井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