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风停了。
但所有人觉得更冷了,冷得骨头缝里都冒寒气。
“一千八百七十块?”
“五根金条?”
这几个字眼,在几十道手电筒的光柱下,象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悬在了所有人的脑门顶上。
在场的人,哪怕是刚入职的小民警,都知道这数字意味着什么。
现在是五九年。
城里吃顿早点也就几分钱,精面粉才一毛八一斤。普通工人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拿个二三十块。
一千八百七?
这是一笔巨款。
是一笔足以让把这些人都拉去打靶、还是打连发的那种巨款!
易中海跪在地上,刚才还能勉强撑着的腰杆,这会儿彻底塌了。
他那张国字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砸在冻硬的土地上。
他当然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刚才那个日记本上写得清清楚楚。
可他没拿啊!
他连个钢镚都没摸着!
“冤枉……冤枉啊!”
易中海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时总是装得深沉的眼睛里,现在全是惊恐:
“警察同志!我没拿!我真没拿!”
“我就是让大家把东西搬走保管……我不知道有钱啊!我连那个箱子皮都没看见!”
“保管?”
李卫国一步跨到易中海面前,那双穿着军靴的大脚狠狠跺在地上,震得易中海一哆嗦。
“刚才这孩子说了,箱子就在床底下!”
“现在,床没了!箱子也没了!”
李卫国弯下腰,那张刚毅的脸逼近易中海,眼神凶狠得象头老虎:
“易中海,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公安是傻子?”
“这是抄家!是扫荡!”
“这么大一个樟木箱子,还有那么大一张双人床,难道还能自己长腿飞了?”
“说!谁搬的床!谁拿的箱子!”
这一声怒吼,震得院墙上的灰都往下落。
易中海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投向了旁边蹲着的二大爷刘海中,还有阎解成那帮年轻人。
刚才搬大件,就属这几个人最欢实。
刘海中正缩在墙角,本来就胖,这会儿更是一身肥肉乱颤。他一看易中海看他,立马就炸了毛。
这锅太大,背不动,背了就是死刑。
“老易!你别看我!”
刘海中也不管什么一大爷二大爷了,扯着嗓子就嚎:
“我就是搬了个破收音机!那床我没动!是阎解成!还有光天他们几个抬走的!”
阎解成一听,脸都绿了,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二大爷您别血口喷人!我们是抬了床,可那是空的啊!”
阎解成跪着爬出来,对着李卫国磕头如捣蒜:
“警察叔叔!我是搬了床板!我想着那床板是好木头,能打个柜子……”
“但是床底下啥也没有啊!真没有箱子!”
“放屁!”
陈宇突然从李红梅身后冲了出来。
他冲到阎解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那只红肿的手在发抖,声音嘶哑而绝望:
“你撒谎!你撒谎!”
“那个箱子是我叔亲手钉在床架子下面的!为了防贼,他还特意加了根铁条!”
“你们抬床的时候,怎么可能看不见那个箱子?”
“你们就是分了!你们把钱分了!”
“我叔的买命钱啊……你们怎么吞得下去啊……”
陈宇哭得站不住,直接瘫软在地上,用手捶着地,那模样,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当然是陈宇编的。
根本没有什么钉在床下的箱子。钱早就在他空间里了。
但阎解成他们哪知道?
他们当时光顾着抢木头,抢家具,谁也没仔细看那床架子底下是不是真的有钉眼,或者是不是刚才搬运的时候掉了什么东西在半路上被人捡走了。
现在陈宇一口咬定有箱子,那就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没有!真没有啊!”
阎解成急哭了,转头看向刘光天:“光天,你也抬了,你看见箱子了吗?”
刘光天早就吓傻了,拼命摇头:“没看见……真没看见……我们就看见几块砖头……”
“那是你们藏起来了!”
贾张氏突然在旁边插了一嘴。
这老虔婆怀里还抱着那床被子,三角眼乱转。她想得简单,要是罪名都推给阎家和刘家,那她抢被子这事儿不就轻了吗?
“我就说阎解成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贾张氏尖着嗓子喊,“刚才搬床的时候,我就看他往怀里揣东西了!肯定是他偷了钥匙,把箱子藏了!”
“你这老不死的血口喷人!”阎埠贵也不装斯文人了,跳起来就骂,“明明是你!你第一个冲进去的!那箱子肯定是被你藏在被窝里卷走了!”
“放你娘的屁!我这是被子!软乎的被子!”
现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还算是个利益共同体的“禽兽联盟”,在“巨额财产失窃”和“死刑”的威胁下,瞬间崩塌。
狗咬狗,一嘴毛。
李卫国冷眼看着这群互相攀咬的丑类。
这就是易中海引以为傲的“先进大院”?
这就是所谓的“邻里和睦”?
全是一群贪婪、自私、恶毒的社会渣滓!
“都给我闭嘴!”
李卫国掏出枪,“咔嚓”一声上了膛。
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让吵闹的后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惊恐地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互相咬?行,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咬。”
李卫国把枪插回枪套,眼神最后落在了易中海身上。
这个管事一大爷,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易中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说你没看见钱,你说你是保管。”
“那好。”
李卫国一步步逼近易中海,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他的心口上:
“陈宇刚才在派出所说了,这笔钱的数目,还有黄金的事儿,都记在他叔叔的日记本上。”
“那个日记本,也在屋里。”
“既然你刚才带头进去‘保管’财物,那个日记本你看见了吗?”
易中海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在那一瞬间差点停跳。
日记本!
那本该死的日记本,现在就在他贴身的棉袄内兜里揣着!
那是他刚才想独吞财产的“藏宝图”!
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这要是被搜出来……
那就是铁证!证明他不仅进了屋,还翻看了陈大山的遗物,还明知道有这笔巨款!
那就是有预谋的侵吞!
“没……没看见……”
易中海嘴唇发白,声音都在哆嗦,两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这个动作,太明显了。
李卫国是干什么的?那是老刑侦了。
这种捂口袋的动作,在他眼里就跟举手投降说“我有罪”没区别。
“没看见?”
李卫国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既然没看见,那你捂着胸口干什么?”
“搜!”
两个刑警根本不废话,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别……别动……我是八级工……”
易中海还想挣扎,试图用身份压人。
但在国家暴力机关面前,他那个八级工的身份连个屁都不是。
一个擒拿手,易中海被死死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土。
刑警粗暴地扯开他的棉工装扣子,伸手进内兜一掏。
一个泛黄的、卷了边的日记本,被掏了出来。
“报告所长!在他怀里搜到了!”
刑警高举着那个日记本,大声喊道。
全场哗然。
阎埠贵、刘海中、贾张氏……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本子。
再看看被按在地上、满脸灰土的易中海。
眼神变了。
原来……原来这老东西早就把帐本拿到手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有钱!
刚才还在那装无辜?
“好啊!易中海!”刘海中第一个跳反,指着易中海破口大骂,“原来是你!你个伪君子!你把帐本藏起来,你是想独吞那笔钱啊!”
“我说呢!你怎么那么好心组织大家搬东西,原来是让我们给你打掩护!”
“易中海!你害死我们了!”
群众的怒火瞬间转移。
在这一刻,易中海不再是那个受人尊敬的一大爷,而是那个想把他们当枪使、自己吃独食的阴险小人。
李卫国接过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
手电光照上去。
“一千八百七十元。”
“五根黄货。”
字迹清淅。
李卫国把日记本举到易中海面前,声音冷得象是判官宣读判词:
“易中海,这就是你说的没看见?”
“这就是你说的保管?”
“这东西贴身藏着,你是想保管到棺材里去吧?”
易中海瘫在地上,看着那个日记本,眼神涣散,整个人象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完了。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确实想独吞,但他真没拿到钱啊!
但这话说出去,谁信?
帐本在你身上,人是你组织的,门是你让人砸的。
现在钱没了,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
“带走!”
李卫国不想再听他废话。
“把这帮涉嫌特大抢劫、藏匿赃款、销毁证据的嫌疑人,全部带回所里!”
“尤其是这个易中海,给我单独特审!”
“今晚,哪怕把这四合院的地皮翻过来,也得把那笔钱和黄金给我找出来!”
“是!”
几十名公安齐声大吼。
手铐咔咔作响。
易中海、贾家三口、傻柱、刘海中、阎埠贵父子……
红星四合院平日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象是一串蚂蚱,被穿成了一串。
陈宇站在台阶上,看着这群刚才还嚣张跋扈、要把他“搬空冻死”的禽兽,现在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他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
值了。
这点伤,换这帮人下半辈子在牢里踩缝纴机,太值了。
他转过头,看向李红梅,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释然:
“姐姐……我是不是……不用回农村了?”
李红梅眼圈一红,紧紧握住陈宇的手,声音哽咽而坚定:
“不用回了。”
“这是你家。谁也赶不走你。”
“今晚,姐姐陪你守着。”
两辆大卡车轰鸣着,载着满车的“战利品”和嫌疑人,驶出了胡同。
红星四合院。
这座曾经标榜着“先进”、“文明”的大院。
在这一夜,彻底塌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