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这边,挂钟的时针指到了七点四十五。
值班室里烟雾缭绕,李卫国手里的烟头都快烧到手指肚了,他没感觉,只是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
“咔哒。”
放下电话筒的那一刻,李卫国脸上那种焦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要杀人的狠劲儿。
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南锣鼓巷街道办王主任的。
电话那头,王主任本来正捧着饭碗听收音机里的样板戏,日子过得挺滋润。结果李卫国几句话,差点没把她送走。
“涉黑?”
“抢劫?”
“人命积案?”
王主任当时手里的碗就掉地上了,稀碎。
这还是那个年年拿流动红旗、全区表彰的红星四合院吗?易中海那个八级工,平时见人三分笑,道德模范标兵,背地里是黑社会头子?
“老李……你……你没开玩笑吧?这要是弄错了,我这乌纱帽……”王主任声音都在哆嗦。
“我有空跟你逗闷子?”李卫国对着话筒吼了回去,“受害人就在我这儿!被打得没人样了!你要是不想背处分,最好现在带着你的民兵连长,滚到九十五号院门口等着!晚一分钟,这黑锅你自己背!”
说完,也不管那头王主任是不是吓尿了裤子,李卫国直接挂了机。
此时,派出所大院外头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
那是重型卡车发动机特有的动静,震得窗户纸都在哗哗响。
“来了!”
李卫国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脚尖狠命一碾,大步流星出了门。
派出所门口。
两辆墨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象两头钢铁巨兽,硬生生停在了狭窄的街道上。车没熄火,大灯雪亮,把派出所门口照得跟白天似的。
车斗后挡板“咣当”一声放下来。
二十多个穿着制服、背着长枪的公安干警,动作利索地跳下了车。加之红星所刚才把自己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十来个,足足四十多号人。
这阵仗,别说抓流氓,攻打威虎山都够了。
带队的是分局刑侦队的赵大队,一脸络腮胡子,看着比土匪还凶。
“老李!人我给你带来了!”
赵大队大步走过来,甚至没顾上寒喧,看了一眼站在李卫国身后、裹着军大衣那个惨兮兮的少年,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
“这就是那个孩子?”
李卫国点了点头,咬着后槽牙:“被打得不轻。那帮人还在搬家呢,这时候去,正好给他们堵在屋里。”
“那还废什么话!”
赵大队一挥手,咔嚓一声,把腰里的驳壳枪保险打开了:“既然是涉黑团伙,那就按战时条例办!反抗者,严惩!”
李卫国转身,面对着这支临时组建却杀气腾腾的队伍。
他没有长篇大论。
这时候,怒火就是最好的动员令。
“同志们!我就说三点!”
李卫国伸出三个手指头,声音在夜风里传得老远:
“第一,目标红星四合院,这是一伙长期盘踞、欺压良善、甚至背负人命的恶势力团伙!”
“第二,他们现在正在实施入室抢劫!正在销毁证据!咱们晚到一分钟,老百姓的血汗钱就没了!”
“第三,抓捕过程中,谁要是敢暴力抗法,给我往死里削!出了事我顶着!”
底下的民警们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齐声吼道:“是!”
这声音,把胡同口几只野狗吓得夹着尾巴就跑。
紧接着,李卫国开始分派任务,条理清淅得可怕。
“小赵!”
刚才给自行车打气那个年轻民警一步跨出:“到!”
“你带四个分局的同志,还有两个咱们所的老人,分成三组!”
李卫国指了指四合院周边的胡同,眼神阴狠:
“别进主战场。你们的任务是外围!去左边的杂院、右边的小独门,给我挨家挨户地敲门!”
“刚才陈宇跑出来喊救命,街坊四邻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贾张氏他们要‘搬空’、要‘冻死人’的嚣张样。”
“趁着热乎劲儿,把证词给我拿下来!把笔录给我做死了!我要让他们连翻供的机会都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赵敬了个礼,带着人转身钻进了旁边的黑胡同。
这一招叫“铁壁合围”。
先把舆论和证据钉死,让易中海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拿“邻里纠纷”来搪塞。
李卫国又转过身,看着一直扶着陈宇的李红梅。
“红梅同志!”
“到!”李红梅那张圆脸上此刻全是严肃,那股子要把坏人咬碎的劲头还没消。
“你不用进去了。场面太乱,你照顾好陈宇。”
李卫国指了指卡车的驾驶室:
“带他在车上等着。这孩子身子虚,受了惊吓,别让他再看那些脏东西。等我们把人摁住了,你再带他进去指认现场。”
“明白!”
李红梅扶着陈宇,小心翼翼地把他送上了卡车副驾驶。
陈宇缩在高大的驾驶室里,通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象。
四十多个公安。
荷枪实弹。
这种压迫感,根本不是四合院那群只会窝里横的禽兽能想象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搪瓷缸子,嘴角在阴影里微微勾起。
易中海。
你不是喜欢搞小团体吗?你不是喜欢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
来看看。
今天到底谁人多。
“剩下的人!全体都有!”
李卫国拔出腰间的配枪,在那昏黄的路灯下晃出一道冷光。
“分成两队!”
“一队跟着赵大队,给我把四合院的前后门、围墙、甚至狗洞都给我堵死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跑!”
“二队,跟着我!”
李卫国手一挥,指向那个黑暗中仿佛巨兽大口的胡同深处:
“咱们去给那个‘土皇帝’拜个年!”
“出发!”
没有警笛。
没有喧哗。
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是厚底军靴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象是战鼓。
还有那十几辆自行车链条转动的沙沙声,象是死神的镰刀在磨动。
大部队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涌向了红星四合院。
……
胡同口。
街道办王主任披着大衣,头发乱糟糟的,气喘吁吁地刚跑到四合院大门口。身后跟着个提着木棍的民兵连长,两人也是一脸懵逼。
“这……这到底咋回事啊?”王主任看着紧闭的大红门,心里直打鼓。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地面有点震。
回头一看。
胡同那头,黑压压一片人影压了过来。
虽然没开手电,但那股子肃杀之气,那是真正见过血的部队才有的。
为首的李卫国,脸色比这三月的夜风还冷。
“老……老李?”王主任哆嗦了一下。
李卫国走到大门口,看都没看王主任一眼,直接对着身后的几个壮实民警比了个手势。
不需要废话。
不需要敲门。
也不需要什么先礼后兵。
对付这种把自己当土皇帝的黑恶势力,唯一的语言就是——破门!
“轰!”
三个壮汉同时起脚。
那扇刚刚被易中海下令关死、以为能挡住外面风言风语的大红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门闩断裂。
大门洞开。
院子里,正在往自己屋里搬东西的贾张氏,正咧着大嘴笑呢,听见这动静,手里的搪瓷盆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好戏。
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