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馀在穿衣镜前捯饬了一个小时，终于拾掇出了一身勉强满意的行头，结果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
大意了，搭配衣服前忘记看今天多少度了。
他看了眼时间，也不算早了，要是再精心搭一套厚点的衣服肯定来不及了。
“算了。”
他顶着寒风往学校走，苦中作乐地想：“要是风度和温度只能二选一的话，今天必须无脑选风度了。”
路上游弋给他发了消息，说鹿游是去本部借设备做实验的，不是那种很麻烦的实验，半小时就能出结果，差不多十一点就结束了。
谁知道他师弟预估得准不准，凌馀不敢赌，准备提早半小时过去蹲点。
南市的冬天气温一般都在零上，不算太冷。
只是今天风大，浸着凉意的寒风从凌馀身上单薄布料的孔隙里丝丝缕缕地侵袭到他身体上，简直是夹带着真伤的魔法攻击。
凌馀在实验楼的楼下逛了两圈，感觉自己都快成冰雕了，索性推开了一楼的推拉玻璃门，进了大厅。
大厅是经典的挑高式设计，穹顶高远，地面和墙壁都是大理石铺设的，显得很空旷。
实验楼那扇感应大门年纪估计得有凌馀的两倍了，为了减少损耗，常年都是不通电的，他走的是侧门。
大厅正对大门的是个书本型状的雕塑，下书大字“格物致知，探求真理”。
一楼就是用来展示参观用的，没几个教室，两侧都是长长的荣誉墙，一边是用来展览学院历史与光辉成就，另一边是历代荣誉校友的照片墙。
南大历史悠久，墙上有不少都是曾在国际顶级期刊发表过论文的学术大咖。
凌馀沿着展墙一路走着，在最末尾新增的板子上找到了鹿游。
上面简单介绍了鹿游是哪届的学生，在校期间担任过的职务，以及获得过的荣誉。
配图贴是鹿游在台上发言的一张照片，背景是一面全英文报告的大屏，场合偏严肃，鹿游的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笑意。
他戴着眼镜，鼻梁俊挺，轮廓带着点雌雄莫辨的俊秀，莫名有种意气风发的冷锐。
凌馀光是看着照片都觉得心跳加速。
他想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这样的鹿游看着就好爽。
给他当狗都好爽。
……咳。
都怪大数据乱推荐，他的脑子都被那些整天污言秽语的cp粉给荼毒了。
“……诶，宣传部选的是这张照片啊。”
鹿游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他身侧响起。
凌馀那一刻真的听到了自己的cpu瞬间过载的警报声。
凌馀动作僵硬地扭头看向来人，心虚慌乱无措欣喜一堆情绪杂糅在他脸上，他一张嘴就打了个磕巴。
“啊学长……不是，鹿游，你怎么这么快就……不对，我是想说……好，好巧啊！”
鹿游穿了件米色的毛呢外套，瞧着比照片上那时候更瘦一点，细白的下巴埋在深色的围巾里，看到他反应，歪歪脑袋笑了笑，又看向荣誉墙。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他们只跟我说会选一到两张照片，没想到是这张。这时候还是我第一次到这么正式的场合作报告，当时其实很紧张呢。”
鹿游既没诧异于凌馀为什么在这里，也没对他略有怪异的表现有什么疑惑，依旧是那种自然又稀松平常的聊天方式。
凌馀眨了眨眼睛，心绪莫名也跟着缓和了一下：“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鹿游低下头闷闷地笑了一声，围巾挡着他的下半截脸，只露出那双弯弯的笑眼，看着像狡黠的猫。
“大概是因为……真正想赢的人，脸上是没有笑容的吧。”
鹿游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好象玩了个有点ooc的梗，连忙转移话题：“快十一点了，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好久没回这边校区了呢。”
凌馀果然不再去思考前半句为什么听着有点似曾相识：“好啊，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恩……食堂吗……”
东西校区不论，反正南大本部的食堂那是出了名的难吃，且一向勇于创新。
鹿游还在本部的时候，就见证过食堂推出过西红柿炒月饼、橙子肉片、菠萝草莓酱山药等各种逆天菜式。
两人都是南大学子，对视一眼，立马就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彼此对食堂菜式的抗拒。
凌馀也跟着笑了，提议：“那就去校外吃吧，城市公园那边的小吃街？”
鹿游欣然应允。
外来车辆进不了学校，要打车只能去校门口。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恍若隔着一条银河。
凌馀在手机上打车，怅惘地偷看了一眼走在他左手边的鹿游。
鹿游比他要矮半个头，垂着眼皮在看路，从他的角度看，就觉得对方的睫毛好长。
鹿游忽然扭头，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凌馀慌乱地看回手机屏幕，手指假装忙碌在屏幕上乱点，在心里怒骂自己的表现不争气。
之前还嘲笑斩断偷看清清跟做贼似的呢，真轮到自己了又能好到哪去。
他馀光瞥见鹿游好象朝自己靠近了一些。
然后鹿游伸手，一把抓住了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
凌馀：？！！
啊啊啊啊他牵我手了——
鹿游的手心温热，那点热度顺着被触碰到的指节和手背往上载，就跟一路火花带闪电似的，给凌馀的整条手臂都电得酥麻了。
他脑子也跟着一昏，下意识就收拢了手指，却抓了个空。
鹿游只是蹙着眉，指尖探了探凌馀的手背，顺着摸上他的小臂，然后捏起两层单薄的布料。
凌馀今天穿得少，在路上走一会，手早就被冷风吹得冰凉了。
他其实没啥感觉，毕竟现在内心火热，只觉得手是有点僵，但还能接受。
但看鹿游蹙起的眉头，他又难免有点心虚：“我……”
“怎么就穿这么点？”鹿游的语气不变，抬眼看他。
按身高看，凌馀明明比对方要高许多。
但鹿游一个抬眼的动作，凌馀只感觉对方的气势蹭一下就窜了起来，自己只能心虚地低垂着头，象什么做错了事的大型犬一样，耷拉着耳朵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不知道今天这么冷……”
他听见鹿游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柄套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
凌馀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鹿游朝自己靠近，抬手，米色外套的袖口擦在自己脸侧，然后就是带着馀温的羊毛围巾一层层地往自己的脖子上包裹。
两人的距离被骤然拉近到他能清淅地看到鹿游右耳垂上那颗小痣，能听到鹿游浮在自己耳畔清浅的呼吸，以及失速到震耳欲聋的心跳。
凌馀混乱地想着：“……离得好近，他是不是听到我的心跳声了。”
鹿游给他系上围巾就退开了，面色如常地开口：“你戴着吧，别冻感冒了。”
凌馀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柔软的羊毛围巾堆在他颈侧，一低头就能嗅到来自鹿游身上那股清浅的香气，他简直要昏头了。
又走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你不冷吗？”
鹿游当然冷，连带着温和的语调都差点夹不住了：“冷，所以换个目的地吧，嗯……小吃街边上好象新开了一家商场，就去那里逛逛吧。”
比起露天的小吃街，有空调的商场显然更适合他们两个冻死鬼。
眼看着凌馀有把围巾摘下来还给自己的趋势，鹿游赶紧抓住围巾垂下的两端给他打了个结：“戴着，然后快上车吧。”
唉，真是讨厌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