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汉东,随着李明远晋升副省长,他在省政府分管了最为吃重的工业与环保口。
虽然位高权重,但他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而觉得脚下的路越走越窄。因为他发现,那个曾经对他谆谆教导的恩师高育良,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拉向深渊。
周末,京州西郊,山水庄园。
一辆不起眼的奥迪车驶入庄园。
李明远是应高育良之邀来“打球”的。刚进门,他就被这里的奢华程度震了一下——不是那种暴发户的金碧辉煌,而是苏式园林的低调奢华,每一块太湖石都透着昂贵。
高尔夫球场上。
高育良穿着polo衫,红光满面,看起来比在省委大院里年轻了十岁。站在他身旁的,是一身白色运动装、干练妩媚的高小琴 。
“明远来了?快,陪为师练两杆!”高育良热情地招手。
“老师,您这身手是越来越矫健了。”李明远笑着走过去,神色躬敬。
高小琴很会来事,立刻递上毛巾和水:“李省长,早就听说您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我是高小琴,以后还请多关照。”
李明远看着这张和当年“高小凤”一模一样的脸,心中猛地一跳,但面上不动声色,礼貌地握了握手:“高总客气了,山水集团的大名,我在省里也常听到。”
……
午宴,庄园深处的独立别墅。
只有三人入席。酒过三巡,高育良切入了正题。
“明远啊,最近省里在讨论‘旅游兴省’的战略。”
高育良夹了一筷子菜,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琴的山水集团,想在吕州和京州交界的月牙湖上游,搞个生态度假村。这个项目我看过,理念很先进。你分管环保和规划,要多给年轻人一点支持嘛。”
李明远心里“咯噔”一下。
月牙湖上游,那是水源保护区。赵瑞龙(幕后老板)这是贼心不死,换了个马甲又要来圈地。
如果直接拒绝,就是不给老师面子,甚至是忘恩负义(毕竟刚提拔)。
李明远放下了筷子,脸上露出了 为难 的神色:
“老师,支持民企发展是我分内的事。不过……”
李明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这个项目的位置太敏感了。您也知道, 李达康 现在是吕州书记,他对月牙湖看得比命还重。上次为了排污的事,他差点把环保厅给拆了。如果现在在上游搞开发,我怕他会闹到省委常委会上去,到时候……伤了您和他的和气。”
这一招叫“推手”。
把矛盾转移给李达康,既表明了“我想帮”,又阐述了“客观困难”。
高育良皱了皱眉。他确实忌惮李达康那个疯狗脾气。
“达康那里,我会去沟通。只要你在环保审批上……”
“哇——哇——”
就在这时,别墅二楼突然传来一阵清淅的婴儿啼哭声。
声音很近,很真实。
高育良的话戛然而止,手里的筷子猛地一抖。
高小琴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神惊慌地看向高育良。
空气瞬间凝固。
这栋别墅是高育良的“私密领地”,怎么会有孩子?
李明远作为重生者,当然知道那是高小凤生的孩子,是高育良的私生子,也是赵家控制高育良的死穴 。
如果此时李明远表现出惊讶、质疑,或者去探究,那就是逼着老师翻脸。
在官场,“难得糊涂”才是生存智慧。
李明远仿佛 聋了 一样。
他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微笑着看向高育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见,自然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老师,这酒不错,是陈酿吧?对了,关于那个项目,既然您开口了,我会让环保厅先做个预审。只程序合规 ,我这边尽量配合。不过李达康那边,确实得您亲自出马才行。”
高育良死死盯着李明远。
他在观察,观察这个学生是真没听见,还是在装傻。
片刻后,高育良松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和欣慰 。
这个学生,懂事。懂规矩。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好,好。”
高育良尴尬地笑了笑,对高小琴使了个眼色,“小琴,去看看,是不是外面员工的孩子在闹?让她们抱远点,别吵了李省长雅兴。”
“是,是,我这就去。”高小琴如蒙大赦,匆匆上楼。
……
饭局结束。
高育良亲自把李明远送到了车边,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明远啊,你在省政府担子重,要多注意身体。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路才走得宽。老师不会害你。”
“老师教悔,学生记住了。”
李明远深深鞠了一躬,态度依旧躬敬。
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李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他没有决裂,但他看清了真相。
老师不仅陷进去了,而且已经有了血脉的羁拌。
只要这个孩子在,高育良就永远无法摆脱赵家的控制。
“老师,您糊涂啊……”
李明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他不能翻脸,因为他现在的羽翼还未丰满,翻脸就是死。
但他必须开始自保了。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小张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关于山水集团申报的度假村项目,通知环保厅和国土厅,严格按程序走。资料不齐不收,环评不过不批。绝不叼难,但也绝不特批。拖字诀。”
发完短信,李明远删除了记录。
车子驶出山水庄园,后视镜里的那片繁华,在李明远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座即将倾复的危楼。
他救不了楼里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自己被砸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