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夏天,吕州新区的建设正如火如荼。
王大路执掌的“致远集团”凭借资金优势和高标准规划,在内核区拿下的“致远·江南赋”项目进展神速,售楼部还没建好,预约的客户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让一街之隔、进度缓慢且口碑平平的赵瑞龙的“惠龙苑”项目,显得格外尴尬。
新仇旧恨(月牙湖会所被整改),让赵瑞龙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决定不再跟李明远玩什么“规则内的游戏”,直接动用省里的关系,来一招釜底抽薪 。
……
致远集团吕州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王大路正在审阅一份工程进度表,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秘书还没来得及通报,四名穿着便衣、神情严肃的男子就已经闯了进来。领头的一个亮出了证件,眼神冰冷。
“你是王大路?”
“我是省公安厅经侦总队的。有人举报致远集团在金山县期间涉嫌非法集资 和 合同诈骗 。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王大路心里“咯噔”一下。
金山县集资修路的事早就结了,那是政府行为,而且钱也退了。现在旧事重提,显然是有人在搞鬼。
“同志,金山的事情市纪委早就有了定论……”
“那是纪委的事,现在是我们经侦的事。”
领头的根本不听解释,拿出手铐就要要把人带走,“有什么话,回省厅再说。带走!”
这就是赵瑞龙的手段。
不需要真的判刑,只要把王大路带回省厅关上个把月,致远集团群龙无首,银行就会断贷,供应商就会催款,刚起步的“江南赋”项目就会立马烂尾。
到时候,赵瑞龙就能低价吞并致远集团的资产。
……
与此同时,吕州开发区管委会。
李明远正在开会,手机突然震动。是王大路的司机打来的,声音急促:“李主任!出事了!省厅来人把王总带走了,说是要带回省城!”
李明远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会议暂停。”
他大步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重重地关上门。
赵瑞龙这一手,够黑,也够狠。
李达康去省里开会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这是省厅经侦直接办案,吕州市局根本插不上手,高育良也不好直接干预省厅的具体案件(那是梁群峰的管辖范围)。
能在公安系统内部压住省厅经侦这帮人的,只有同样在省厅、且背后站着梁群峰的人。
李明远没有任何尤豫,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早已存在心里的号码。
“同伟,是我。”
电话那头, 祁同伟 正在省厅的办公室里因为经费问题跟后勤处扯皮,听到李明远的声音,有些意外:“明远?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同伟,有个赚外快的机会,也是个露脸的机会,来不来?”
李明远声音冷静,直击要害,“赵瑞龙动用经侦三处的人,越过吕州市局,要把我的合伙人王大路带走。这事儿不合规矩,也是在打梁书记的脸。你帮我把人截下来。”
“经侦三处?那是老张的人。”
祁同伟是聪明人,瞬间权衡了利弊。赵瑞龙虽然是公子哥,但经侦跨区抓人确实犯忌讳,而且如果是李明远求他……
“明远,为了你得罪赵瑞龙,这代价可不小啊。”祁同伟语气玩味。
“致远集团在吕州新区所有项目的 安保、土方工程 ,未来三年,全包给你老家的亲戚。”
李明远抛出了筹码,“一年至少两百万的纯利。这钱,干干净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随后传来了祁同伟拿车钥匙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兴奋和狠劲:
“把车牌号发我。只要没出吕州地界,天王老子也带不走他!”
……
吕州通往省城的高速路口。
省厅经侦的两辆警车正准备上高速。
突然,一辆挂着“公安o”牌照的黑色奥迪,拉着警笛,象疯了一样从匝道冲出来,一个漂亮的甩尾,横在了路中间。
“吱——!”
经侦的司机吓得一脚急刹,差点撞上护栏。
车门推开, 祁同伟 穿着一身作训服,戴着墨镜,阴沉着脸走了下来。
此时的他,虽然级别只是正科(缉毒总队支队长),但他身上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以及“梁群峰女婿”的那层虎皮,足以震慑全场。
“干什么?干什么!”
经侦的领队老张探出头,刚想骂人,一看是祁同伟,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祁……祁队?您这是?”
祁同伟摘下墨镜,走到老张车窗前,敲了敲玻璃:
“老张,手伸得够长啊?跑到吕州来抓人?跟当地市局通气了吗?有梁书记的批示吗?”
“祁队,这是……这是上面的意思,赵公子……”老张支支吾吾,试图搬出后台。
“少拿赵瑞龙压我!”
祁同伟冷笑一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老张,神仙打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这王大路是李明远 的人,李明远是谁?高育良书记的爱徒!你今天把人带走了,明天高书记一个电话打到梁书记那儿,问我们省厅是不是要凌驾于吕州市委之上,这口锅你背得起吗?”
老张脸色一白。
高育良现在是吕州一把手,又是梁书记的心腹干将。这层关系他确实没考虑到。
“那……祁队的意思是?”
“人留下。”
祁同伟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回去告诉赵瑞龙,想抓人,走正规程序,让吕州市局配合。搞这种突然袭击,我祁同伟第一个不答应。”
老张权衡再三,看着祁同伟那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最终怂了。
“行,既然祁队作保,那我们就在这把手续移交一下……”
……
半小时后,吕州开发区,一处隐蔽的茶楼。
王大路惊魂未定,手还有些发抖。
李明远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而祁同伟,正坐在主位上,翻看着李明远递过来的一份安保服务合同 。
“两百万……”
祁同伟看着合同上的数字,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在省厅累死累活,还要受梁璐的气,兜里比脸都干净。这笔钱,不仅是财富,更是尊严。
“这是合法的商业合同。”
李明远给他倒了一杯茶,语气平淡,“同伟,权力如果不兑现成资源,那就只是一张过期的船票。你帮了致远,致远回馈你,天经地义。”
祁同伟抬起头,看着李明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笑了。
笑得有些狰狞,也有些解脱。
“明远,以前我觉得你是个书生。现在看来,你是真懂这个世道。”
他收起合同,站起身:
“这活儿我接了。以后在吕州,谁敢动致远集团,就是动我祁同伟的饭碗。赵瑞龙也不行!”
看着祁同伟离去的背影,王大路有些担忧:“明远,这祁同伟胃口可不小,会不会养虎为患?”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李明远转过头,从包里拿出了那份“地条钢检测报告”,放在桌上。
“有了这把刀护身,接下来,该我们去切赵瑞龙的肉了。”
“大路哥,这份报告,你亲自给赵瑞龙送去。”
李明远条理清淅地安排道:
“告诉他,开发区管委会非常重视工程质量,这份报告目前还在我手里,李市长那边……我暂时压下来了。”
“你是要……帮他?”王大路愣住了。
“我是要 吞了他 。”
李明远站起身,走到吕州新区的规划图前,指着“惠龙苑”的位置:
“这个地段很好,毁了可惜。你告诉赵瑞龙,既然钢材不合格,房子肯定不能这么盖。致远集团愿意‘入股’协助整改 。”
“作为交换,我们要他这个项目 51的控股权 ,而且是以成本价转让。工程建设由我们接手,质量我们来把控,利润我们拿大头。他只需要出地、出钱,最后等着分点红利就行。”
“他会答应吗?这可是割肉啊。”
“他没得选。”
李明远转过身,语气笃定:
“如果不答应,这份报告明天就会出现在《人民日报》的内参上,或者是李达康的办公桌上。到时候,不仅他的钱要打水漂,烂尾楼的政治责任他也背不起。赵瑞龙是个生意人,少赚点和赔个底掉 ,他知道怎么选。”
“这叫‘资源集成’ 。”
李明远整理了一下衣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既然他想在吕州赚钱,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他出背景,我们出技术和管理,钱大家赚,但主导权,必须在致远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