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秋天，金山县的银杏叶黄了。
在“以地换路”的模式下，致远集团的推土机日夜轰鸣。通往岩台市区的主干道已经铺上了沥青，金山建材工业园的一期工程也初具雏形。
李达康对此非常满意。虽然他依旧霸道，依旧在会上骂人，但对李明远这个分管工业和交通的副县长，却是给了极大的自主权。
只要路能修通，只要gdp能涨，李达康不介意李明远在石板镇搞点“独立王国”。
然而，李明远的心思，早已不在金山。
这里只是他的练兵场，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两百公里外的吕州 。
……
周末，吕州。
高育良的书房里，烟雾比往常更浓一些。
此时的高育良，已是吕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虽然级别上去了，但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明远，你来了。”
见李明远进门，高育良掐灭了烟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神色凝重，“尝尝这个茶，赵公子送来的，说是几千块一斤的‘雨前’。”
“赵公子？”李明远眼神一动，“赵瑞龙？”
“除了他还有谁。”
高育良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厌恶，“这位公子爷最近在吕州可是活跃得很。打着赵省长（赵立春此时已代省长）的旗号，把吕州的几个局委办都请遍了。昨天晚上，他把饭局摆到了我的桌上。”
李明远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原着中那个毁了高育良晚节的“月牙湖美食城”项目，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想要月牙湖？”李明远明知故问。
“胃口大得很。”
高育良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想填湖造地，搞一个集餐饮、娱乐于一体的水上美食城。还让我这个政法委书记给相关部门打招呼，不仅要批地，还要在环保审批上开绿灯。”
“这简直是胡闹！”高育良一拍窗台，“月牙湖是吕州的眼睛，也是几十万人的水源地。一旦搞了美食城，排污怎么解决？生态怎么保护？这是在给吕州留骂名啊！”
李明远看着义愤填膺的老师，心中暗叹。
此时的高育良，还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但在权力的重压下，原则往往是最先破碎的东西。
如果不干预，在赵立春的暗示和赵瑞龙的围猎下，高育良最终还是会妥协，签下那个让他后悔半生的字。
“老师，您拒绝他了吗？”李明远轻声问道。
“我还在拖。”
高育良揉了揉眉心，“但拖不是长久之计。赵省长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要‘支持民营经济’，要‘优化营商环境’。我要是硬顶回去，那就是不讲政治，是不给省长面子。”
这就是高育良的困局。
顶，得罪未来的省委书记；批，毁了自己的政治声誉。
“老师，这确实是个死局。但也未必没有解法。”
李明远站起身，走到高育良身边，声音低沉而冷静：
“赵瑞龙是求财，不是求气。他之所以盯着月牙湖，是因为那里地价便宜，风景好，稍微炒作一下就能赚快钱。如果我们能给他指一条更赚钱、更安全 的路呢？”
“更赚钱的路？”高育良转过头。
“房地产 。”
李明远抛出了这个90年代中期的财富密码。
“吕州作为经济重镇，未来的发展方向是向东扩张，创建吕州新区 。您不妨建议市委，在新区规划一块商业住宅用地，以招商引资的名义，低价批给赵瑞龙。”
李明远条理清淅地分析道：
“相比于在月牙湖搞餐饮这种赚辛苦钱的项目，搞房地产是暴利，而且更加合规合法。您不仅不用担环保的责，还能落个‘支持城市建设’的好名声。赵瑞龙拿到了地，转手一卖或者是开发，赚得比美食城多十倍。他还会盯着月牙湖那点水面吗？”
高育良眼睛亮了。
这是“围魏救赵”啊！
用新区的土地指标，置换月牙湖的生态安全。既满足了赵家的贪婪，又保住了自己的底线。
“这个主意好是好……”
高育良沉吟道，“但赵瑞龙那个人，贪得无厌。万一他拿了新区的地，还不肯放过月牙湖呢？”
“那就给他设个门坎。”
李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可以让致远集团进场。”
“王大路？”
“对。”
李明远点头，“我会让大路哥立刻来吕州，注册一家分公司。份关于月牙湖的‘高端生态保护与开发规划’。我们不搞填湖，我们搞环湖绿道和生态公园，并且承诺高标准的环保投入。”
“有了致远集团这个‘高标准’的方案珠玉在前，赵瑞龙那个‘填湖排污’的美食城方案就会显得格格不入。到时候，市委就算想批，舆论压力也大。您再顺水推舟，把新区的地给他，给他一个台阶下。”
高育良深深地看了李明远一眼，随后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学生的肩膀。
“好！好一招 引蛇出洞，李代桃僵 ！明远啊，你这哪里是副县长的水平，你这是省委智囊的水平啊！”
高育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原本在原则和权力之间左右为难，李明远这一策，不仅帮他解了套，还顺势把“自己人”王大路安插进了吕州。
“老师过奖了。学生只是不想看到您被小人所累。”
李明远谦逊一笑，随即正色道，“大路哥明天就会带团队来吕州。接下来的事，还需要老师多多关照。”
“放心。”
高育良恢复了那种儒雅而自信的神态，“只要是正当合法的生意，在吕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没人能动致远集团。就算是赵公子，也得讲规矩。”
……
离开高育良家时，夜色已深。
李明远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繁华的吕州街头，拨通了王大路的电话。
“大路哥，金山那边的事交给明诚盯着就行。你收拾一下，明天带最精锐的团队来吕州。”
“我们在吕州的战场，开了。”
电话那头，王大路的声音透着兴奋：“明白！明远，这次我们要拿什么项目？”
“两个。”
李明远看着夜色中那片巨大的月牙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是月牙湖的 生态公园 ，这是给领导看的面子；”
“另一个是吕州新区的地皮 ，那才是我们未来的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