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五月，金山县的柳絮漫天飞舞。
一场决定金山县未来格局的常委扩大会议刚刚结束。
会议通过了两项重要决议：
第一，停止全县范围内的行政集资，全面整顿工作作风；
第二，鉴于 王大路 同志引咎辞职，经岩台市委组织部考察、批准，任命李明远 同志为 金山县人民政府副县长 。
二十四岁的副县长（副处）。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岩台官场。有人说是高育良运作的结果，有人说是梁群峰的赏识，但金山县的干部们心里清楚——这是人家李明远凭本事挣来的。
是他用石板镇的真金白银，填上了集资款的窟窿，救了县委班子的命。
……
县长办公室。
李达康站在窗前，背对着刚进门的李明远。
“坐。”
李达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明远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他知道，接任王大路的位置，意味着他正式成为了李达康的“兵”。在李达康手下当差，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明远啊，组织上把你放在这个位置，是对你的信任。”
李达康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大路走了，但他分管的这一摊子事——交通、工业、招商，现在归你了。”
“谢谢班长信任，我一定尽力。”李明远不卑不亢。
“尽力？”
李达康冷笑一声，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一条红在线——那是通往岩台市区的主干道，目前只修了一半，像条断了脊梁的蛇。
“集资停了，市里的拨款还没影，但这路必须修！”
李达康盯着李明远，图穷匕见，“你那个石板镇搞得不错，能弄来钱。现在你是全县的副县长了，这路怎么修下去，你给我拿个章程。丑话说在前头，县财政一分钱没有，但我年底要通车。”
这就是李达康。
他不问过程，只问结果。他把最难啃的骨头扔给了李明远，既是考验，也是压榨。
李明远心中冷笑。
这是典型的“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如果换做以前的王大路，恐怕只能愁白了头。
但李明远不是王大路。
“县长，没钱修路，那就‘以地换路’。”
李明远显然早有准备，他从包里拿出一份规划书。
“什么意思？”李达康眯起了眼睛。
“县里没钱，但县里有地。”
李明远指着地图上县城东郊的一片荒滩，“这里是盐硷地，种不了庄稼，荒着也是荒着。我建议县里在这里规划一个‘岩台市金山建材工业园’。”
李明远条理清淅地分析道：
“我们引入社会资本——比如致远集团 （王大路的公司），由他们出资负责园区的“三通一平”基础设施建设，并负责垫资修通连接园区到市区的主干道。”
“作为回报，县里将园区的一级土地开发权交给他们，并给予未来五年的税收返还政策。路修好了，园区建起来了，招商引资自然就来了。”
李达康听得很认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本质——李明远这是在给王大路的“致远集团”拿地、拿政策。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这是利益输送。
但现在，他没得选。
“致远集团……”李达康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大路刚辞职就下海搞了这个集团，你这个弟弟当法人，大路当总经理……明远，你们这配合打得挺溜啊。”
“举贤不避亲。”
李明远坦然直视李达康的目光，“大路哥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致远的资金实力我也清楚。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致远，我敢立军令状——年底不通车，我李明远辞职走人。 ”
李达康盯着李明远看了足足半分钟。
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令他都感到心惊的自信 和 城府 。
这小子，比王大路更狠，也更懂利用规则。
“好！”
李达康猛地一拍桌子，“只要不违法，只要路能通，我给你这个政策！常委会上我来拍板！”
“但是李明远，你给我记住了。”
李达康指着他的鼻子，语气森然，“路要是修得偷工减料，或者园区搞成了烂尾楼，别怪我李达康翻脸不认人，亲手柄你送进纪委！”
“请县长放心。”
李明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一笑，“致远集团要做的，是汉东省的标杆，绝不会给金山县抹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