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大厦顶层的私人会议室里,灯光调到了最适宜审阅文件的亮度。空气静默,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长会议桌的一侧,秦砚坐于主位,面前摊开的并非常见的并购方案或财务报表,而是几份装订整齐、标注着“机密”字样的调查报告。
他的两侧,坐着两位气质精干的男人。一位是砚华资本内部风控与合规部门的负责人徐峰,另一位则是外部合作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周律师。两人神情严肃,目光都聚焦在秦砚手中的那份最终汇总报告上。
秦砚的目光沉静地掠过纸页上一行行清晰的数据、一笔笔资金流向分析、一帧帧经过技术恢复的通讯记录截图,以及附在后面的、由专业机构出具的鉴定意见。报告内容详实,逻辑链完整,证据确凿。
“根据我们这半个月的深入调查,赵东阳在之前与宋氏文化合作的两个小型营销项目中,通过虚增外包服务费用、伪造采购单据等方式,累计侵吞款项约八十七万元。”徐峰的声音平稳,不带感情色彩,纯粹陈述事实,“相关供应商经核实为皮包公司,资金最终流向与赵东阳个人账户存在关联。这是第一部分,商业欺诈。”
周律师推了推眼镜,接口道:“第二部分,关于他此前试图向‘星闻速递’等媒体出售所谓‘黑料’的行为。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和某些渠道,拿到了他当时准备的部分‘素材’原件以及他与媒体接洽的完整通讯记录。证实其内容均为断章取义、恶意剪辑,主观上具有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名誉的故意,且已着手实施,因我方介入而未得逞。结合他后续对宋雨晴女士的威胁短信,敲诈勒索的意图也很明显。”
秦砚合上报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指尖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办公室内一片沉寂,只有他眼中偶尔掠过的冷光,显示着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证据链在法律上,够牢固吗?”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分量。
周律师毫不犹豫地点头:“非常牢固。商业欺诈部分,有资金流水、虚假合同、关联方证言等多重证据相互印证。诽谤和敲诈部分,虽然未造成实际广泛传播,但‘着手实施’的证据确凿,结合其威胁内容,足够立案,并可能作为加重情节。如果提起刑事诉讼,数罪并罚,刑期不会短。”
徐峰补充道:“此外,在调查过程中,我们还发现赵东阳可能涉及其他几起小额的合同诈骗和民间借贷纠纷,受害人分散,但模式类似。如果需要,可以一并整合。”
秦砚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城市夜景璀璨如星河,远处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冷漠的轮廓。赵东阳这个名字,像是一粒早已被扫进角落的灰尘,本不值得他再耗费任何心神。但这粒灰尘不甘寂寞,总想借着阴风重新扬起,试图玷污他如今洁净有序的世界。
他不允许。
过去的婚姻是一笔烂账,他认了。但赵东阳这种货色,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宋雨晴,乃至那段不堪的过去,重新拉扯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甚至企图伤害他现在珍视的人和生活,这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需要一次干净利落的清理,永绝后患。
“把这些材料,”秦砚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分成两部分。商业欺诈和合同诈骗相关,匿名提交给经侦部门,举报线索要清晰,证据要扎实。诽谤和敲诈部分,直接由周律师你们律所出面,以我和相关受害人的名义,准备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材料,一旦警方立案,立刻跟进。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不带丝毫犹豫。“动作要快,要隐秘。在他察觉之前,把所有的路都堵死。”
徐峰和周律师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凝重。秦砚这是不打算给赵东阳任何喘息的机会,要一击致命,将他彻底按死在法律的高墙之内。
“明白,秦总。”两人齐声应道。
“去吧。”秦砚挥了挥手。
两人迅速收拾好文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会议室。
秦砚独自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付赵东阳,对他而言,与处理一桩棘手的商业并购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清除障碍,维护自身利益。只是这次,目标更为卑劣,手段也需更加直接冷酷。
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而风暴中心的那只蝼蚁,对此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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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片灰暗的角落里,赵东阳正像一只困在滚烫铁皮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在狭小肮脏的出租屋里来回踱步。
自从上次被秦砚的律师函警告,媒体交易告吹后,他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但时间稍长,那股刻在骨子里的贪婪和侥幸又开始蠢蠢欲动。秦砚似乎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也许也许那位日理万机的秦总,早就把他这种小人物忘到脑后了?毕竟,自己手里那些“证据”也没真的发出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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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这种可笑的幻想,他又开始偷偷摸摸地活动。不敢再碰宋雨晴和秦砚相关的事,他便把目光投向了以前混迹时认识的一些“朋友”,试图找点来钱快的门路,或是打听有没有跑路出境的机会。他太需要一笔钱了,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城市,躲到一个秦砚找不到的地方去。
然而,现实给了他接连的闷棍。
过去那些称兄道弟、一起喝酒吹牛的朋友,如今接到他的电话,要么含糊其辞,要么直接挂断,更有甚者,在听他试探着提起“帮忙”或“借钱”时,语气立刻变得警惕而疏远。
“东阳啊,不是兄弟不帮你,最近手头也紧,老婆管得严”
“赵哥,你那事儿我听说了点,不是兄弟说你,有些人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你自求多福吧!”
“你谁啊?打错了!”
冰冷的拒绝,毫不掩饰的避之不及,让赵东阳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他这才悚然惊觉,自己早已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秦砚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一个态度,就足以让所有人对他关上大门。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几天,他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他。有时候是楼下便利店外长时间停留的陌生车辆,有时候是路过时不经意扫过他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他想安慰自己是疑神疑鬼,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老旧水管诡异的嘀嗒声和窗外野猫的嘶叫。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啃着指甲,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而混乱,“秦砚他肯定在查我他那种人,不会放过我的”
巨大的恐慌如同黑色的潮水,日夜不息地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理防线。他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并不干净,如果秦砚真的铁了心要查,要整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跑!必须跑!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可他身无分文,连一张离开这个城市的火车票钱都凑不齐。去找宋雨晴?那个贱人现在肯定也恨透了他,说不定正和秦砚联手等着他自投罗网
绝望和怨恨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发酵成一种恶毒的汁液。走投无路的恐慌,渐渐扭曲成一种“要死一起死”的毁灭欲。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龇着牙,红着眼,喘着粗气,准备进行最后一次、也可能是最疯狂的反扑。
他翻出那个几乎被摔烂的旧手机,颤抖着手指,找到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号码,那属于一个他多年前认识的、据说“路子很野”、专门处理“疑难杂症”的人。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沙哑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
赵东阳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彪哥,是我,东阳我,我想请您帮个忙,弄点‘家伙’,还有弄辆车,要快价钱,好商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嗤笑,然后便是毫不留情的忙音。
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
赵东阳颓然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机从手中滑落。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诡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平静笼罩了他。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眼中最后一点人性的光泽彻底湮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疯狂。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在彻底坠落之前,拉上一个垫背的吧。
风暴来临前,最黑暗的死寂,笼罩了这间廉价的出租屋,也笼罩了赵东yan彻底扭曲的灵魂。一场危机,正在这绝望的酝酿中,悄然逼近另一个毫不知情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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