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雪尸从墓道拐角扑来,青紫色的爪子直挠雪里红面门。
赵老根嘶吼着撑起断腿,用仅存的力气将镐头砸向雪尸后脑——可雪尸皮糙肉厚,只晃了晃便反口咬住老根的肩膀,青黑的獠牙瞬间刺穿皮肉,黑血顺着老根的衣襟往下淌。
“赵老根!”杨长枫抄起断龙柱残骸猛砸过去,残骸撞在雪尸颈椎上,发出“咔嚓”脆响。
他趁机拽开赵老根,自己的腰侧却被雪尸爪子划开半尺长的口子,尸气顺着伤口往骨缝里钻,冻得他牙关打颤。
“子弹没了!”杨长枫将空枪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雪尸已把石龙周围围得密不透风,连墓室顶部的石块都被尸王的咆哮震得簌簌往下掉。
尸王站在棺椁残骸旁,双脚离地将近丈余,九尺多高的身躯覆着暗黑色鳞片,血红眼珠扫过众人,嘴里喷出的煞气越来越浓重。
雪里红扶着陈江水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马鞭早被雪尸咬断,黑马倒在不远处,尸体已被啃得只剩骨架。
“江水大哥,我们……”话没说完,就见一只雪尸绕到侧面,爪子直抓陈江水后背。
陈江水猛地转身,桃木剑横劈过去,剑刃擦过雪尸脖颈,溅起一串黑血。
他能感觉到剑身在发烫,老栓爷临终前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桃木剑里藏着桃木仙,每次沾染阴煞之血,剑体怨念便会更深。”
“没办法了!”马道长突然后退两步,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黑木阵盘。
阵盘上刻着血色符文,边缘嵌着七枚青铜钉,钉子上的黑血早已干涸,却透着比尸气更重的阴寒。
“这是毁天灭地绝魂阵,能镇住尸王,但得用纯阳之血当引——献祭者魂飞魄散,再无来世。”说罢,凛厉的目光扫向众人。
马道长的话像块冰砸在众人心里。
杨长枫叹了口气,摸了摸腰侧的伤口,自嘲地笑了笑:“老子不是纯阳命,你们谁是?”
他平时吊儿郎当,说话带脏字,此刻却难得正经 —— 他知道纯阳命意味着什么,那是把自己的命往鬼门关里送。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毕竟纯阳命需要满足天干和地支均为阳性,此命格概率极低。
陈江水吐掉嘴里的淤血,眼睛缓缓睁开,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目光向马道长看去。
雪里红瞬间白了脸,死死抓着陈江水的手:“不行!谁都不能去!我们再想办法!”
陈江水摸了摸怀里秀莲缝制的荷包还有那布老虎,眼中浮现出秀莲和陈娃子的面容。
他抬头看向马道长:“我是纯阳命。”
“陈江水!你疯了?”雪里红哭着抱住他,“你不能去!”
陈江水用力推开她,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做这么温柔的动作。
“雪头领,我不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握紧桃木剑,一步步走向阵盘,没再回头。他不敢回头,怕看到雪里红的眼泪,怕想起秀莲和娃子,怕自己会动摇。
马道长蹲下身,将阵盘放在石龙前,指尖故意在符文上蹭了蹭,像是在确认什么:“血滴在符文上,阵就能启动。”
他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陈江水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滴在阵盘上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被阵盘吸走的凉意。
血色符文瞬间亮起来,刺目的红光映得整个墓室通红,随着纯阳血逐渐融入,红光慢慢幻化成金光,神圣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尸气。
尸王察觉到威胁,咆哮着扑过来,巨大的尸爪带着寒风,指甲上的黑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小心!” 杨长枫嘶吼着想要扑过去,却被两只雪尸缠住胳膊。
他看着尸爪离陈江水越来越近,心里像被火烧 —— 他平时混不吝,可此刻却恨自己没本事护住人。
阵盘升至空中快速旋转,金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竟压得尸王举手抵挡。
陈江水猛地转身,桃木剑直指尸王胸口 —— 那里是之前刺中的伤口,鳞片还没愈合,黑血正慢慢渗出。
他拼尽全身力气将剑刺进去,手臂因为用力而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已经死了的人白死。
“吼 ——!” 尸王的咆哮震得墓室石块簌簌掉落,黑血从胸口喷涌而出,溅了陈江水一身,也染满了桃木剑。
与此同时,尸爪刺穿了陈江水的后背,黑血瞬间染透他的粗布衫。
他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雪里红疯了一样冲过来的身影在他眼里越来越淡,她的喊声像隔着一层水,怎么也听不清。
恍惚间,手里的桃木剑突然发烫,剑身上浮现出个模糊的女人身影 —— 青布长裙,面容粉红,正是老栓爷说的桃木仙。
“陈江水,还我木来…… 还我木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怨念,影子飘起来,慢慢融入陈江水的身体。
尸王的黑血顺着陈江水的伤口往里流,金色的仙气与黑色的尸气交织,形成一团奇异的血雾。
血雾笼罩着尸王,任凭它如何咆哮都动弹不得。
雪里红扑在陈江水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她摸着他冰冷的脸,一遍遍喊着 “江水大哥”,手指蹭过他嘴角的血迹,那温度一点点消失,像她心里的光也灭了。
赵老根本就重伤,见陈江水没了气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杨长枫靠在石龙上,咳着血,脸色苍白如纸,腰侧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可他却没顾上疼,只死死盯着马道长 —— 他总觉得这老道不对劲。
王常喜从石龙后面爬出来,浑身发抖,裤脚还沾着尸血。
他之前躲在那里,看着雪尸撕咬同伴,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此刻看着满地尸体,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马道长突然笑了。那笑声不像人的声音,像碎玻璃刮过木头,阴森至极。
雪里红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泪,却瞬间充满了恨意。
杨长枫也睁开眼,咳血的动作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马道长走到尸王身边,看着被血雾困住的尸王,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暖玉的瓶身在金光下泛着冷光 —— 那是他特意准备的,用来装尸王精血的容器。
“蠢货们,真以为我是来除害的?” 他笑着说,声音尖细,“这尸王精血,是炼制‘尸解丹’的至宝,有了它,我就能长生不老!”
他伸手去接尸王胸口渗出的黑血,指尖刚要碰到,绝魂阵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压着尸王的阵盘红光变得刺眼,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将马道长的道袍衣角吸得飘起来。
“怎么回事?” 马道长脸色大变,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被吸力牢牢吸住。他疯狂挣扎,道袍被阵盘的金光烧出几个洞,嘴里念念有词,身体竟冒起黑气。
“我差一点就能拿到尸王精血了!” 马道长的声音变调,眼里满是不甘。
’“不,我不能死!” 他腿成弓步,黑气越来越浓,竟一点点摆脱了阵盘的吸力。他脸上涌上得意的笑,黄牙露在外面,像只得逞的恶鬼。
“我去你妈的!” 杨长枫突然从侧面跳起来。腰侧的伤口扯得他钻心疼,可他却像没感觉到般,用尽全身力气踹在马道长屁股上。
他平时是兵痞,打架耍阴招,可此刻却只想替陈江水讨个公道 —— 那傻子用命换的安宁,绝不能让这老道毁了!
“哎呦 啊!” 惨叫响彻墓室,马道长捂着屁股扑向了阵盘,瞬间被彻底吸入。
阵盘快速旋转,他的身体在金光里一点点消融,最后化成一摊血水。
阵盘发出一道金光,困住尸王的血雾渐渐消散,尸王倒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却再也没了动静。金色阵盘笼罩着它,随着 “咔嚓” 的裂响,尸王身躯逐渐下沉,地面裂口慢慢闭合,阵盘化为金色印记,封印在地下。
随着尸王被封印,那些雪尸兵俑眼神逐渐暗淡,慢慢地瘫倒在地上,化为黑色血水,渗进了墓室内的石板缝里。
墓道外的雪停了,一丝微弱的阳光透进来,照在陈江水的尸体上。
雪里红抱着他,眼泪早已流干,只是一遍遍摸着他的脸,手指轻轻拂过他皱起的眉头,嘴里喃喃着:“江水大哥,我们回家 我带你回屯子,秀莲和娃子还在等你呢”
她把脸贴在他冰冷的胸口,轻轻护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温度。
杨长枫靠在石龙上,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泪水却划过了粗糙的脸。
他摸出怀里的酒壶,晃了晃,还有半壶酒。他对着陈江水的方向举了举,轻声说:“兄弟,谢了。下辈子,哥请你喝最好的酒。” 说完,他仰头灌了口酒,酒液滑过喉咙,却没了平时的辛辣,只剩一丝苦涩。
赵老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慢慢睁开了眼。他看向雪里红和陈江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只有王常喜站在一边,浑身发抖,看着眼前的惨状,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他看着雪里红抱着陈江水的样子,看着杨长枫靠在石龙上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 这些人,有匪,有兵,有道士,却都比他这个 “正常人” 更像个人。
墓室里静得可怕,只有雪尸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陈江水的桃木剑掉在一边,已被尸王掰断,残剑上的血微微发着红光,像他没说完的话,还留在这冰冷的墓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