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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归途(1 / 1)

墓道深处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混着雪尸的腐臭,像团化不开的阴云,裹着刺骨的寒意往人骨头缝里钻。

微弱的阳光从墓道口斜斜照进来,在满地碎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这墓室里的死寂。

杨长枫撑着石龙粗糙的岩壁站起身,腰侧的伤口被扯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瞬间冒了层冷汗。

他低头看了眼伤口,伤口早已被黑血浸透,皮肉翻卷着,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可他没顾上揉,转身就去扶瘫坐在地上的赵老根:“老根,还能走不?别在这儿挺尸,得把江水的尸首带回去。”

赵老根喘着粗气,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吸一口气都像有把钝刀在刮肺。

他抓着杨长枫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挣扎着晃了晃身子才勉强坐稳:“走……走!江水不能留在这种地方,得让他回屯子,回秀莲身边。”

他的声音嘶哑,眼里满是红血丝,看向陈江水尸首的目光里,满是疼惜。

雪里红始终抱着陈江水,膝盖早就被地上的碎石硌得发麻,却像没知觉似的。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陈江水冰冷的脸颊,试图擦去他脸上凝固的黑血,可那血渍早已干透,只在指尖留下粗糙的触感。

听见杨长枫和赵老根的对话,她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泪已流干,只剩一片通红,连声音都带着破碎的沙哑:“我来抱他。”

杨长枫刚想开口劝——陈江水虽不算魁梧,可她一个女子抱着走这么远的路,终究吃力——却见她已经稳稳起身,双臂紧紧环着陈江水的肩背,像是怕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似的。

陈江水的身体在她怀里轻得像片落雪,可她每走一步,都像是扛着千斤重担,脚步晃了晃,却硬是没让尸首磕碰到半点。

王常喜缩在墓道角落,看着眼前的景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的裤脚还沾着未干的尸血,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刚才在墓室里吓软的腿还在发颤,可此刻看着雪里红单薄的背影,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声音细若蚊呐:“雪头领,我……我帮你托着点吧。”

他的手刚伸到陈江水的腿边,就瞥见自己掌心还没洗干净的尸血,又猛地缩了回去,脸上满是局促——他怕这脏东西玷污了陈江水,更怕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帮忙,配不上陈江水舍命换来的安宁。

“别愣着了,先把墓口填了!”杨长枫看了眼缩手缩脚的王常喜,没再多说,转身对跟来的两个士兵吩咐道。

那两个士兵也是一脸惊魂未定,脸上还沾着泥土和血污,听见命令,连忙找来了铲子和石块。

王常喜也跟着动起来,他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铲,弯腰去铲地上的冻土,冻土硬得像铁块,每一铲下去都震得他虎口发麻。

可他没停,只是埋头铲着,心里想着:多填一抔土,就少一分尸王再出来害人的可能,也算是给陈江水赔个不是。

杨长枫牵来剩下的两匹黑马,那马也是惊魂未定,鼻翼不停翕动,看见陈江水的尸首时,还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杨长枫轻轻拍了拍马脖子,低声安抚了几句,才小心翼翼地将陈江水的尸首放在其中一匹马的背上,用粗布绳一圈圈缠好——他怕绳子勒得太紧,又怕太松会掉下来,调整了好几遍,直到确认稳妥了才住手。

另一匹马则扶着赵老根坐上去,赵老根靠在马背上,头歪在一边,眼神有些涣散,却还不忘叮嘱:“绳子绑紧点,别让江水……受委屈。”

一切收拾妥当,几人终于踏上了归途。马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可空气里的寒意却丝毫未减,依旧冻得人鼻尖发红。

雪里红走在最前面,牵着绑着陈江水尸首的那匹马,脚步放得极慢,时不时停下来,伸手摸一摸马背上的尸首,确认布绳没有松动,才继续往前走。

杨长枫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个快空了的酒壶,时不时抿一口。

酒液早已没了往日的辛辣,只剩下满嘴的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透心里的寒凉。

他看着前面雪里红的背影,忽然想起在墓室里,这个平时说一不二的女匪,抱着陈江水哭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他知道,陈江水这一去,最难受的,就是她。

虽然以前他跟雪里红有夺枪之恨,但此刻杨长枫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也许从司令派人来抢墓葬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没了恨,甚至觉得以前雪里红军火抢得好。

赵老根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却总被伤口的疼惊醒。

他睁开眼,看见马背上陈江水的尸首,又想起在墓室里,陈江水说“我不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时的决绝,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江水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

王常喜走在最后,手里还攥着那把铁斧,像是握着什么救命的稻草。

他看着前面几人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在墓室里,自己躲在石龙后面,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想起陈江水冲向尸王时,那义无反顾的样子。

想起马道长露出真面目时,自己吓得浑身发抖……越想,他越觉得羞愧,头也埋得更低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屯子口。

杨长枫勒住马,翻身下来,走到雪里红身边:“我就送你们到这儿吧。官府那边还得我去应付,免得他们查到屯子来,给你们添麻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马背上的陈江水身上,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了些:“陈江水是条汉子,我老杨打心底佩服,。”

雪里红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伸手紧了紧马绳,嘴里抿着,嘴角透出一股血丝。

杨长枫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翻身上马。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王常喜正扶着赵老根从马背上下来,才夹了夹马腹,马蹄扬起一阵雪雾,渐渐消失在雪地里。

进了屯子,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

村民们都站在路边,手里拿着锄头、镰刀,却没一个人说话。

张婶用围裙擦着眼泪,李大爷低着头,不停地叹气,几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怯生生地看着马背上的陈江水,眼里满是好奇与恐惧。

平时热闹的屯子,此刻静得可怕,只有马蹄声和人们压抑的啜泣声。

秀莲是最先听到消息的。

她正在家里缝补陈江水的旧衣服,听见院外传来的马蹄声,心里忽然一紧,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光着脚踩在雪地上,冰凉的雪水瞬间浸透了袜子,可她却感觉不到疼。

当她看见马背上那个熟悉的粗布衫身影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就倒在雪地里,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江水!江水啊!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啊!”

雪里红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陈江水的尸首从马背上抱下来,一步步走进秀莲家的土屋。

屋里陈设简单,炕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被子,墙上还挂着陈娃子画的画——画里有他,有秀莲,还有陈江水,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笑得格外开心。

雪里红把陈江水轻轻放在炕上,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块干净的蓝布,蘸了点温水,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弄疼了他。

秀莲被村民扶进屋里,她扑到炕边,紧紧抓住陈江水的手。

陈江水的手早已冻得僵硬,像块冰,可秀莲却不肯松开,只是一遍遍用自己的手去焐,嘴里不停地念叨:“江水,你醒醒啊,娃子还在等你回来呢!你说过要带他去山上抓兔子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听得屋里的人都红了眼,连平时最硬朗的赵老根,也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泪。

陈娃子躲在门后,小手紧紧攥着门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炕上的父亲。

他才六岁,还不太懂“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父亲躺在那里,不管母亲怎么喊,都不说话。

他的嘴唇一直哆嗦着,眼里蓄满了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父亲走的时候,还摸了摸他的头,说“娃子乖,爹很快就回来”,他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哭,怕父亲担心。

王常喜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情景,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陈娃子身边,蹲下身。

他的膝盖碰到地上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可他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陈娃子的头。

陈娃子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看着王常喜,小声喊了句:“王叔……俺爹咋了?他咋不说话啊?”

王常喜的心猛地一揪,他握住陈娃子冰凉的小手,指尖传来孩子细微的颤抖。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娃子,你爹……他去天上了。天上没有坏人,也没有雪尸,他在那里会很开心的。”

陈娃子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王常喜的手背上,烫得他心里发慌。

王常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看着陈娃子的眼睛,那眼睛像极了陈江水,清澈又倔强。

他一字一句地说:“娃子,以后别叫叔了。”

陈娃子愣住了,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常喜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虽然有些哽咽,却异常坚定:“你爹走了,以后我就是你爹。我会照顾你,照顾你娘,会带你来抓兔子,会供你读书,绝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

说完这话,王常喜心里既紧张又忐忑——他怕秀莲不同意,怕自己做不好一个父亲,更怕辜负了陈江水的托付。

可他看着陈娃子茫然的眼神,又想起陈江水舍命救人的模样,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他欠陈江水的,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陈娃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扑进王常喜怀里,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不像秀莲那样激烈,却带着孩子特有的委屈与无助,小手紧紧攥着王常喜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常喜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心里也酸酸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陈娃子的头发上。

秀莲听见王常喜的话,哭声渐渐小了些。

她抬起头,看着王常喜抱着娃子的样子,眼里满是复杂。

她知道王常喜的为人,也知道他是真心想帮自己。

她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地说:“常喜哥,委屈你了。”

王常喜摇了摇头,看着秀莲,认真地说:“弟妹,不委屈。江水是俺兄弟,照顾你们,是俺应该做的。”

赵老根靠在门框上,看着屋里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

他胸口的伤口还在疼,可心里的一块石头却落了地。

他知道,陈江水虽然走了,但他用生命守护的人,有人会替他继续守护;他牵挂的家,有人会替他继续撑起。

屋外的阳光渐渐暖了些,透过窗户纸照进屋里,在炕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影。

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的啜泣声。

王常喜抱着陈娃子,坐在炕边,秀莲靠在另一边,手里还握着陈江水的手。

赵老根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雪山,心里默默念叨:“江水,你放心吧,屯子好好的,秀莲和娃子也有人照顾了。你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屯子里渐渐恢复了些生气,张婶端来了热腾腾的小米粥,李大爷帮忙劈了些柴火。

炊烟袅袅升起,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淡淡的青烟,像一条温柔的线,将这个经历了劫难的小屯子,重新串联起来。

而陈江水的故事,也会像这炊烟一样,在屯子里代代流传,告诉后人,曾经有一个叫陈江水的男人,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这一方土地和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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