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齿的寒光刚划过第三个东星仔的喉咙,温热的血就溅在阿坤的帆布外套上,混着海雾凝成黏腻的血珠,腥气直冲鼻腔。身后突然炸响“砰”的霰弹枪声,阿坤耳膜震得嗡嗡发疼——转头就见阿明的肩膀炸开一团血花,血点子溅在青灰礁石上,顺着青苔纹路蜿蜒而下,很快与海水交融,凝出暗红的痂。“阿明!”阿坤吼得嗓子发哑,手腕翻转间,鲨鱼齿的刀背精准磕飞劈来的砍刀,“铛”的脆响刺破夜雾。他借转身力道顶出膝盖,正中东星仔小腹,顺势将人狠狠踹进海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海水瞬间被染红,泛着腥臭的血泡。“坤哥别管我!先揪出骆驼那衰仔!”阿明疼得额头冒冷汗,却咬牙撕下衣襟裹住伤口,布条勒得极紧,血还是很快渗了出来。他抄起地上的钢管嘶吼着冲回去,钢管重重砸在一个东星仔的膝盖上,“咔嚓”一声令人牙酸,那人抱着腿在礁石上滚来滚去,惨叫得像被宰的猪。
混乱中,阿坤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码头——穿迷彩服的、套头套的、扛钢管的,全是东星的小喽啰,既没光头,也没那道狰狞的烫伤疤,骆驼这老狐狸根本不在这群废物里。“中计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上次面粉厂的陷阱还历历在目,这老鬼从来不会亲自蹚浑水。刚要扬声喊兄弟们停手,就见李帮主浑身是泥地从渔船上跳下来,裤脚滴着水,跑起来一瘸一拐,手里举着张染血的纸条:“坤哥!鱼排搜空了!陈志超让人连夜送的,从鬼手陈裤腰上搜出来的!”纸条被血浸得发皱,字迹歪歪扭扭,像用指甲蘸血写就,却力透纸背:“尖沙咀水闸,见真章——骆驼”。阿坤捏着纸条,指腹能摸到纸纤维被血浸透的黏腻,心里瞬间翻涌——水闸是尖沙咀的命门,骆驼这是要断了渔民的根!
“水闸!”阿坤嘶吼声响彻夜雾。尖沙咀码头的水闸管着整个港区的潮汐,闸门一毁,涨潮时渔船得被顶翻,退潮时全要搁浅在泥滩,渔民祖祖辈辈靠海吃饭的营生,就彻底被掐断了。他刚要往水闸冲,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红蓝警灯在夜雾里刺得人眼疼,三辆警车像疯牛般冲来,车头撞开两个堵路的东星仔,他们惨叫着撞在礁石上,车轮碾过钢管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火星溅得老高。“阿坤!我带兄弟守码头,你去水闸!这里交给我!”陈志超从车窗探出头喊,警帽歪在头上,手里的左轮已经开火,子弹擦着空气钉在一个东星仔的手腕上,霰弹枪“哐当”掉在地上。阿坤瞥见警车挡风玻璃裂着纹,陈志超的袖口还在渗血,显然赶来时已经搏过一场恶战。
“火叔!看好伤员!”阿坤朝茶餐厅方向吼了一声,转身往水闸狂奔。脚下的鹅卵石沾着血和海水,滑得要命,他却稳得像扎根的礁石,鲨鱼齿的刀鞘硌着腰眼,反倒让他更清醒。海风里突然飘来浓郁的叉烧香,混着姜的辛辣——是火叔掀开了茶餐厅的竹帘,老人披着件打补丁的旧棉袄,围裙沾着面粉和油污,手里举着个印“兴记”红字的铁皮桶,冻红的手攥紧桶柄快步跑来:“坤哥!带上这个!热乎的!”阿坤停步接过桶,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到胳膊,开盖瞬间,姜撞奶的香气扑面而来,奶皮被热气熏得微微颤动。“熬了半个钟,加了三倍老黄姜,喝口暖到脚底板!”火叔声音发颤却有力,“我们在这给你撑场,东星杂碎敢过来,我用烧腊铁钩勾他们脚筋!”阿坤仰头灌了两大口,姜的辛辣混着奶的醇厚滑进喉咙,暖流顺着食道淌到丹田,浑身疲惫散了大半。他把桶往腰间一挂,对火叔点头,转身又扎进夜色里。
水闸离码头不过五百米,建在突出的礁石滩上,半米厚的钢铁闸门焊着“尖沙咀港区”的铁牌,锈迹斑斑却依旧结实——只是被东星仔泼了黑乎乎的柴油,刺鼻味在海风里飘得老远。四个戴黑头套的家伙正往闸门上绑炸药,黄色炸药包用胶带缠得死死的,引线拖在地上像条吐信的毒蛇。“住手!”阿坤吼着冲过去,手腕猛地一甩,鲨鱼齿带着破空尖啸飞出去,精准扎进最左边那人的手背,刀刃穿透皮肉钉在闸门上,那人惨叫着松开打火机,火机“啪嗒”掉在礁石缝里。剩下三个东星仔立刻围上来,开山刀劈得虎虎生风,刀身沾着柴油,划过时空气都透着臭味。阿坤侧身躲开第一刀,刀风刮得脸颊发疼,能清楚看见对方头套下翻白的凶眼。
阿坤脚下一滑,借着礁石坡度往下一蹲,躲开第二刀的同时,脚尖勾住固定闸门的铁链——那铁链粗得像手腕,被他拽得“哗啦”作响。最前面的东星仔重心不稳,惨叫着摔在礁石上,额头磕出个血窟窿,血瞬间流进眼睛里。阿坤顺势扑上去,左手按死他后颈,右手夺过开山刀,刀刃还沾着对方的血。两把刀在手,他攻防更猛:鲨鱼齿小巧,专划咽喉、手腕这些要害;开山刀沉实,用来格挡攻击,金属碰撞的“铛铛”声在礁石滩上回荡,震得耳朵发麻。一个东星仔被逼急了,掏出打火机就往炸药上凑,嘶吼着“同归于尽”。阿坤眼疾手快,右手开山刀猛地飞出去,刀身旋转着划过夜空,正好钉在他手腕上,打火机“哐当”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跌进海里,“噗”地灭了。最后一个东星仔吓得腿软转身要跑,阿坤拔出闸门上的鲨鱼齿追上去,一刀划在他小腿上,那人摔在地上抱着腿哀嚎,声音都变调了。
!解决掉最后一个杂碎,阿坤刚扑到水闸前要拆炸药,身后就传来慢悠悠的鼓掌声,节奏拖沓得充满挑衅。月光下,一个留着油亮背头的男人从礁石后走出来,手里把玩着金灿灿的怀表,表链托在胸前——正是骆驼!他脸上的烫伤疤在月光下格外狰狞,和阴柔的神态格格不入。身后两个穿黑西装的跟班,领口别着东星的青玉龙徽章,手里的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阿坤后背,扳机都扣到了半响。“阿坤,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骆驼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黏糊糊的,“能从红树林的陷阱里活下来,还能猜到我在水闸,比疯狗伦那废物强太多,有点本事。”他往前走两步,怀表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我本以为,你会被码头的小喽啰缠住,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根本不是要抢码头,是要毁水闸。”阿坤没回头,手指飞快摸索炸药引线——是骆驼常用的双线引爆,一红一黑,和上次面粉厂的炸弹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引线更粗,威力显然翻倍。“算你聪明。”骆驼笑了,声音里全是恶意,“尖沙咀渔民靠海吃饭,没了水闸,渔船出不去,鱼货运不走,用不了一个月,他们就得跪着求我收码头。到时候,这地盘还不是我说了算?”他往前两步,怀表“啪”地合上,“把刀扔了,乖乖束手就擒,我让你死得痛快。不然,你的兄弟,还有那个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崽子,都得给你陪葬——我已经让人堵了茶餐厅后门。”阿坤的手指顿了顿,怒火瞬间烧到天灵盖,却故意放缓语气:“你觉得,我会信你这套鬼话?”
“你以为我会信?”阿坤突然转身,手里攥着两根引线,手指掐得死紧,稍一用力就能扯断,“上次面粉厂,你用氰化物毒杀手下;这次红树林,你用调虎离山计偷袭码头,杀我兄弟,这笔账今天必须清!”他余光瞥见远处警灯的红蓝光芒越来越近,是陈志超带着警队绕过来了,兄弟们都猫着腰,枪口对准骆驼的两个跟班。骆驼也察觉到不对劲,脸色骤变,阴柔劲儿全没了,眼里满是狠戾:“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他猛地抬手打开怀表盖,里面露出个银色按钮——正是炸药遥控器,“我先炸了水闸,再送你去见阎王爷!”
“砰!”枪声突然炸响,不是冲锋枪的闷响,是左轮的清脆声响。骆驼左边的跟班应声倒地,眉心一个血洞,身体重重摔在礁石上,冲锋枪“哐当”落地。“骆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雷老虎举着改装左轮从礁石后走出来,风衣沾着泥和血,身后跟着水鬼队十几个兄弟,钢管、渔叉全对准剩下的跟班。“雷老虎!你这个叛徒!”骆驼又惊又怒,指着他嘶吼,“我待你不薄,你居然帮外人!”“外人?”雷老虎冷笑,声音沉得像礁石,“我是尖沙咀的人,不是东星的狗!你勾结南洋帮想毁我们的根,我没在你饭里下毒,已经算客气!”他往前走两步,枪口对准骆驼,“今天要么跟我们走,要么躺这喂鱼,自己选。”剩下的跟班刚要开枪,就被水鬼队的阿力一渔叉戳中肩膀,惨叫着被按在地上,脸都贴进了礁石缝里的海水。
骆驼知道大势已去,眼睛都红了,猛地按下遥控器——却没听见预想中的爆炸声。阿坤早就在拆引线时,用鲨鱼齿剪断了信号接收器,连痕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你以为我还会犯上次的错?”阿坤冷笑一声,像猎豹般扑上去。骆驼拔出手枪就射,子弹擦着阿坤胳膊飞过去,打在水闸上溅起一串火星。阿坤侧身躲开,借着冲力撞向骆驼,两人一起滚在礁石上,礁石上的贝壳划破阿坤的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骆驼急了,指甲往阿坤眼睛里抠,是街头斗殴最阴狠的招术。阿坤抬手用刀背狠狠砸在他手肘上,“咔嚓”一声轻响,骆驼疼得闷哼,手枪掉在地上。阿坤趁机翻身压在他身上,鲨鱼齿抵住他喉咙,冰凉刀刃让骆驼瞬间僵住,连挣扎都不敢了,嘴里只剩哆嗦。
“咔嚓”一声,手铐的金属声在礁石滩上格外清晰。警灯的强光打在两人身上,陈志超带着警队围上来,枪全上了膛:“骆驼,你涉嫌走私军火、故意杀人、危害公共安全,现在正式逮捕你!”骆驼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全是不甘和怨毒:“阿坤,你别得意!南洋帮不会放过你的!他们的人已经到香港了,尖沙咀迟早是我的!”阿坤没说话,只是用力将他按在地上,直到警队架起骆驼,他才松了手。鲨鱼齿上的血已经干了,黏在刀刃上,他瘫坐在礁石上,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感觉不到疼——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远处码头传来欢呼声,是兄弟们打赢了,那声音在晨雾里飘得很远。
天快亮时,码头终于安静下来。东星仔要么被塞进警车,要么逃进海里被水鬼队捞上来,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青得像鬼。受伤的兄弟被红蝎子和女眷们扶去茶餐厅包扎,红蝎子的药箱空了大半,却依旧笑着给兄弟们打气:“这点伤算什么,养两天又是一条好汉!”小豆子举着个粗瓷碗跑过来,碗里是滚烫的皮蛋瘦肉粥,上面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蛋白刚凝固,蛋黄还是溏心的:“坤叔叔,火叔煮的,说你打了一晚上仗,得补补!”阿坤接过碗,碗沿烫得指节发红,却舍不得放手。粥香混着海风的咸腥,格外踏实。雷老虎坐在他身边,递来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雾在晨雾里散开:“南洋帮的事没那么容易完,这群人比东星狠十倍,手里有重家伙,还和国外军火商勾着。”
阿坤喝了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舒服得叹了口气。他望着渐渐亮起来的海面,远处渔船已经开始升帆,帆影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不管是谁,敢来尖沙咀搞事,我就接着。这里是我的地盘,兄弟和家人都在这,我不可能退。”陈志超走过来,手里拿着份审讯记录,纸张还带着油墨味:“鬼手陈熬不住了,全招了。他说南洋帮在香港有个秘密据点,藏在油麻地的旧纺织仓库,里面屯了一批全自动步枪和手榴弹,本来要卖给东星抢地盘的。”阿坤放下粥碗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和血,鲨鱼齿插回腰间,刀鞘铜扣在晨光里闪着光:“地址在哪?我带人去探探。”陈志超递过记录:“明天一早我带警队跟你一起去,人多保险。”
朝阳从海面升起,金色光芒把码头染成暖黄。渔民们忙着整理渔船,有的补渔网,有的给渔船上油,吆喝声、渔网拍打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安心。兴记茶餐厅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叉烧香味飘满整个港区——这是尖沙咀最踏实的味道。阿坤站在水闸前,伸手抚摸“尖沙咀港区”的铁牌,指尖划过锈迹,心里格外稳。他握紧怀里的铜烟盒,“尖沙咀”三个字被体温焐得滚烫。骆驼落网了,但他知道麻烦没结束,南洋帮的阴影还罩在香港上空。可他不怕——身边有雷老虎、李帮主这样的兄弟,有火叔、王伯这样的长辈,有小豆子这样的孩子,还有整个尖沙咀的渔民做后盾。他会一直守下去,守好这片海,守好这里的烟火气,守好每一个他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