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礁的浪声漫过码头,钻进王叔排档的帆布棚时,已软了几分。棚里只悬着一盏白炽灯,暖黄的光把八仙桌的影子投在水泥地上,与弟兄们的身影叠成一团。阿杰刚从礁顶下来,石膏上的红布条沾了点海苔,他一掀塑料帘进来,咸腥味就混着炒蟹的香气扑了满脸。
“可算盼着你了,再晚蟹就凉透了。”王叔颠了颠手里的铁锅,蒜蓉在油里滋滋作响,“阿强当年守礁前夜,也是在这儿吃的炒蟹,说我放的小米辣够劲,能驱礁上的寒气。”他把满满一盘避风塘炒蟹放在阿杰面前,蟹壳被煸得金黄,油光顺着壳缝往下淌,“给你多加了糖,伤没好,别太辣。”
阿泰抢过一只蟹钳,咬得“咔嚓”响,蟹肉的鲜甜混着蒜香溢出来:“杰哥,礁上的绊雷全用铁钩固定死了,海草盖得严严实实,就算蛇头带探测器来,也只会以为是礁石上的老物件。”他吐掉蟹壳,指了指桌角的帆布包,“通讯器阿力都调试好了,你的频道单独加密,林哥的哨声一到,保证三秒内开火。”
林默坐在最里侧的位置,面前摆着半瓶“生力啤”,没开瓶,瓶身的牙印对着阿强的空座位。他手里转着阿强的旧松香油罐,油液晃出细碎的光:“阿坤刚发了最后一条消息,说‘洪兴内讧,阿杰带着人守礁,林默在总堂坐不住’,蛇头回了个‘ok’的表情,上钩了。”
阿杰捏起一只蟹腿,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暴雨夜,阿强也是在这张桌上,把剥好的蟹肉塞进他嘴里。墈书屋 首发那时候他刚挨了三联帮的打,腮帮子肿得老高,阿强一边骂他“冲动”,一边往他碗里倒啤酒:“码头的弟兄不是靠拳头硬,是靠心齐,就像这蟹钳,单个软,攥成一团就没人掰得开。”
“阿强哥当年就是用这招骗了三联帮。”林默把松香油罐放在阿强的空碗旁,罐身的草绳与碗沿的豁口刚好对齐,“故意在总堂摆了场‘内讧’的戏,让他们以为我们自乱阵脚,结果在礁上栽了大跟头。”他从怀里摸出阿强的短刀,放在桌上,刀鞘上的三道痕被灯光照得发亮,“这刀你带着,礁上近战用得上——阿强的刀,从来没输过。”
阿力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进来,屏幕上还亮着“海鲨号”的航线图:“林哥,蛇头的船已经过了公海,速度比预计的快,大概凌晨两点就能到黑沙礁附近。”他把一块新的电池放在阿杰面前,“通讯器的备用电池,阿强哥当年的规矩,备用电池要贴在胸口暖着,免得低温关机。”
阿杰把电池塞进怀里,贴着铜片的位置,温热的触感让他踏实了几分。他拿起桌上的短刀,刀鞘的纹路里还留着松香油的余温,像是阿强的手在握着他的手腕:“林哥,礁顶的狙击位我选好了,正对着西航道的漩涡,‘海鲨号’一减速,我第一枪就打穿驾驶舱的玻璃。”
夜渐深,弟兄们陆续往礁上赶,排档里只剩林默和阿杰。月光从帆布棚的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阿强的空座位上。阿杰把铜片放在那只空碗里,月光照在“忠”字上,泛着冷光:“阿强哥,明天我就用你的刀,把蛇头的船沉在黑沙礁,让他再也不敢碰洪兴的码头。”
林默开了那瓶啤酒,倒在阿强的空碗里,泡沫漫过碗沿,像阿强当年笑出的虎牙:“老伙计,明天别睡太沉,帮我们盯着点海面。”他拍了拍阿杰的肩膀,“走,去总堂再查一遍装备,这局赢了,我们陪你喝到天亮。”
两人走出排档时,王叔正往阿强的空座位上摆了只干净的碗,碗底垫着片蟹壳——那是阿强当年最喜欢的吃法,用蟹壳盛汤,说这样才够鲜。夜风卷着炒蟹的香气追过来,与松香油的味道混在一起,成了洪兴码头最安心的味道。远处的黑沙礁隐约传来浪声,像战前的鼓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