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仓库的铁皮顶被夜风灌得“哐当”响,唯一的钨丝灯悬在房梁上,昏黄的光把阿杰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蹲在满地的武器零件中间,膝盖上的石膏垫着块旧帆布——那是阿强当年盖货用的,边角磨出毛边,还留着海水浸过的盐渍。疯狗的狙击枪拆成了零件,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阿杰捏着阿强的旧松香油罐,往枪栓里滴油,动作慢得像在给老友擦身。
“杰哥,这枪的膛线有点歪,得校一下。”阿明举着通条跑过来,指节上沾着机油,“阿强哥当年教我的,膛线歪了打不准,就像渔船偏了航向,迟早撞礁。”他把通条插进枪管,转了两圈,带出点黑色的锈渣,“这疯狗的枪肯定没好好保养,比阿强哥那把旧步枪糙多了。
阿杰“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枪托的月牙疤——铜片还嵌在里面,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像阿强在旁边盯着。“阿强哥当年教我擦枪,说枪是弟兄,得喂饱油,才肯替你卖命。”他往枪托上抹松香油,油液渗进木质纹路,把月牙疤填成深褐色,“你去把那把旧铁钩拿来,阿泰在礁上要用。”阿明应声跑开,很快扛来生锈的铁钩,钩尖还嵌着当年阿强勾船锚时留下的船漆,在灯光下泛着暗红。
黑沙礁的浪声比白天更沉,阿泰踩着没过脚踝的海水,把绊雷往暗礁缝里塞。海浪卷着海草扑过来,打湿了他的裤腿,咸腥味钻进鼻腔,和炸药的硝石味混在一起,成了决战前的味道。“都把引线留三寸!”阿泰吼着,声音盖过浪声,“阿强哥当年说过,引线长点,既能藏住,又能留够反应时间,别自己炸了自己!”
一个年轻弟兄蹲在礁石上,正用海草盖引线,手有点抖。阿泰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铁钩——正是阿杰送来的那把,“用这个把雷固定住,钩尖扎进礁石缝,浪冲不走。”他示范着把铁钩穿过雷体的挂环,用力一扳,铁钩牢牢嵌进礁石,“当年阿强哥用这钩勾住过三联帮的船锚,让他们的船在礁上卡了整整一夜,今天咱们用它勾住蛇头的命。”
总堂的灯亮到后半夜,林默坐在供桌旁,面前摆着张新画的工事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三个点——那是备用掩体的位置。阿力抱着堆通讯器进来,屏幕上全是跳动的信号:“林哥,礁上的信号器都装好了,阿杰和阿泰的频道分开,不会串线。”他把一个对讲机放在桌上,“这是阿强哥当年用的,信号比新的还稳,给杰哥用。”
林默拿起对讲机,机身磨得发亮,侧面还有个牙印——是阿强当年在码头守夜时,无聊咬的。“把这个给阿杰送去。”他指了指桌上的帆布包,“里面有王叔刚熬的姜汤,让他和弟兄们分着喝,黑沙礁的夜比冰还凉。”阿力刚要走,林默又叫住他,从怀里摸出包药粉:“这是止血的,阿强当年从老中医那儿弄的,撒在伤口上能快速凝血,给弟兄们都分点。”
凌晨一点,阿杰从礁顶下来,往总堂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码头上,和远处的货轮影子叠在一起,像两个并肩的弟兄。他手里的狙击枪已经装好,铜片在枪托里发烫,枪身的松香油味顺着夜风飘过来,和总堂飘出的香烛味混在一起。
林默正站在总堂门口等他,手里端着碗姜汤,热气腾腾。“刚阿坤发消息给蛇头,说工事里就三个老弱弟兄。”林默把姜汤递过去,“蛇头回信了,说‘海鲨号’准时靠岸,让他在礁上举红旗接应。”
阿杰喝着姜汤,热流从喉咙暖到肚子里,连冻僵的手指都有了知觉。他摸了摸胸口的铜片,又看了看手里的狙击枪,突然笑了:“阿强哥要是在,肯定会说,这局咱们赢定了。”林默点点头,目光扫过漆黑的海面——远处隐约有船灯的影子,像蛇头的眼睛,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钻进了洪兴布下的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