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咸腥气的晨雾刚舔过维多利亚港的浪尖,总堂的铜铃就被石子砸得“哐当”乱响,碎音扎在晨光里格外刺耳。林默正对着供桌擦龙头杖,红木杖身被晨露浸得发润,龙头铜眼擦得锃亮,映着他的影子棱角分明,却突然被门外的喧哗扯得变形——尖沙咀堂主像头血豹子闯进来,西装被刀划得稀烂,左胳膊的伤口渗着血,连绷带都被染红了,嘴角淌着血沫,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联英社令牌,嘶吼道:“林哥,联英社的人砸了我们油麻地的赌档,还放话说您刚当龙头就软蛋了,三天内要吞了我们的地盘!”
供桌前的兄弟们“唰”地炸起,钢管撞得青砖“砰砰”响,连烛火都被带起的风晃得乱颤。阿力刚抄起桌下的钢管,林默抬眼一个冷扫,他的动作立马僵在半空。林默放下擦杖的绒布,指尖还沾着木蜡的香气,缓步走到那令牌前——黑铁令牌上“联英社”三个字被刀劈得残缺,边缘的血渍黏着绒毛,显然是刚溅上的。“赌档里的兄弟怎么样?”他的声音稳得像沉在海底的礁石,听不出半分情绪。“伤了六个,最严重的被砍断两根手指!”尖沙咀堂主急得跺脚,额角的伤口渗出血珠,滴在青砖上晕开小血点,“联英社的人放了狠话,今晚不把油麻地地盘交出去,就烧了我们的堂口,让洪兴的招牌变成黑炭!”
“慌什么?洪兴的龙头椅还没坐热,就乱了阵脚?”林默拿起那半块令牌,往桌上一丢,“啪”地撞出闷响,“联英社的老鬼雄馋油麻地的地盘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有蒋先生压着,他连屁都不敢放。现在见我刚上位,就想趁机挑事——他以为我会像愣头青似的,派兄弟拿着钢管去拼命,正好中了他的计。”他顿了顿,指尖叩了叩令牌,“他身后站着坤沙的人,就等着我们动手,好把‘聚众斗殴’的罪名坐实,让警方来抄我们的底,到时候他再跳出来‘接管’洪兴的地盘。”林默转头看向阿杰,少年正低头擦刀,刀刃磨得反光,刀鞘上的“忠”字被晨光映得发亮,“阿杰,你带两个兄弟去医院,给受伤的弟兄送点钱,顺便问清楚,联英社的人是不是都穿黑色夹克,左胳膊上纹着青蛇绕骨的纹身。天禧晓说蛧 免沸跃独”
阿杰刚应声“是”,林默的大哥大就“叮铃铃”炸响,李鹰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过来,急得发颤:“林默,出事了!陈九在引渡回香港的路上被劫了,押解的警车被火箭筒炸翻,三个警察当场牺牲,尸体都炸碎了!”林默的指尖猛地攥紧,红木龙头杖被按出一道深指痕,“劫走他的人是什么来头?”“现场留了坤沙集团的骷髅标志,还有联英社的9毫米子弹壳——老鬼雄和坤沙勾搭上了!”李鹰的声音喘着粗气,“他们要保陈九,就是想从他嘴里挖你和洪兴的黑料,把‘贩毒’的黑锅彻底扣死在你头上!我查到老鬼雄今晚要在元朗的废弃工厂和坤沙的人见面,陈九肯定被藏在那。”
挂了电话,总堂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爆火星的声。油麻地的老叔辈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了半步,他的黑西装袖口磨得起毛,是跟着蒋先生打天下时留下的旧物:“林哥,按老规矩,联英社砸我们的场子,就得用他们的血来还!我带五十个兄弟,今晚就端了那废弃工厂,把陈九和老鬼雄的头砍下来,挂在油麻地的街口示众三天,让全香港的江湖都看看,惹洪兴的下场!”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纷纷附和,拳头砸得掌心发响,声音震得屋顶的灰尘往下掉。
林默抬手往下一压,堂里的喧哗瞬间掐断,连呼吸声都轻了。他走到供桌前,拿起那半块铜片——阿强的忠字镯残骸,贴在掌心暖了暖:“老叔,蒋先生当年用这根龙头杖敲过我的头,说‘遇事沉得住气,才配带兄弟们吃饭’。他定下‘不碰毒品’的规矩,就是不想让洪兴变成联英社那样的毒窝。”林默把铜片放回供桌,将龙头杖往地上一戳,“笃”的一声震得青砖发颤,“老鬼雄想激我们动手,就是要让我们和坤沙的人拼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今晚分两路走:阿力带三十个兄弟,穿便衣去油麻地赌档守着,联英社的人再来,别下死手,把他们的胳膊打折就行,留活口问出幕后的人;尖沙咀堂主,你带二十个兄弟,跟着李鹰的人去元朗工厂外围埋伏,等我的信号再动手;阿杰,你伤还没好,留在总堂盯着联英社的财务线,我要知道他们最近和坤沙的人有多少毒品交易,账户里有多少钱。
“林哥,我也想去前线!”阿杰猛地撑着拐杖站起来,绷带勒得伤口发疼,额角瞬间冒了层冷汗,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阿强哥的仇,我还没报完,不能躲在总堂当缩头乌龟!”林默回头看着他,少年的绷带又渗出血了,红得刺眼,眼神却比刀刃还利。“总堂是洪兴的根,守住这里比去前线更重要。”林默从怀里摸出阿强的铜片,塞进阿杰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少年的掌心,“这半块铜片沾过阿强的血,现在我交给你。要是总堂出事,我唯你是问——这不是命令,是兄弟的托付。”阿杰攥紧铜片,指节泛白,突然用力点头,把铜片塞进怀里,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林哥放心,总堂少一根柱子,我提头来见!”
傍晚的油麻地,街灯刚亮就被海风刮得摇晃,光影子在地上晃成一团乱麻。阿力带着兄弟们坐在赌档对面的茶餐厅里,每人面前摆着一碗云吞面,筷子却没动——街对面的阴影里,十几个穿黑夹克的人正往赌档门口扔砖头,玻璃“哗啦啦”碎得满地都是,一个小弟的惨叫从里面传出来。“力哥,再不动手,里面的兄弟要遭殃了!”一个年轻兄弟攥紧怀里的钢管,指节泛白,青筋都爆了出来。阿力夹起一颗云吞,慢悠悠送进嘴里,嚼得咯吱响:“急什么?林哥说了要留活口,别把事情闹大。”话音刚落,那伙人举着砍刀冲进赌档,里面传来桌椅碰撞的巨响,阿力“啪”地放下筷子,往嘴里塞了口面:“走,让他们知道,洪兴的地盘不是谁都能踩的!”
元朗的废弃工厂里,探照灯把空地照得惨白,连地上的碎石子都看得一清二楚。老鬼雄背着手站在中间,花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的狼头纹身,身边围着二十多个拿枪的壮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被绑在铁架上的陈九。陈九的嘴被胶带封着,眼里满是恐惧,身体抖得像筛糠。“坤沙先生说了,只要你把洪兴和警方合作的证据交出来,就保你一条命,还送你去泰国享清福。”老鬼雄拍了拍陈九的脸,语气轻佻得像在聊天气,“林默那小子刚当龙头,根基不稳,只要我们把‘洪兴勾结警方’的消息放出去,香港的江湖就没人服他,到时候油麻地的地盘、码头的生意,全是我们联英社的!”
陈九刚要摇头,工厂的铁门突然被“砰”地撞开,林默举着短刀走进来,身后跟着李鹰的警察和尖沙咀堂主的兄弟,脚步声震得铁皮屋顶都在颤。“老鬼雄,你以为劫走陈九,就能扳倒我?”林默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像闷雷滚过,短刀指着他的胸口,“你和坤沙的毒品交易记录,我已经拿到了;联英社的海外账户,也被警方冻结了——你现在就是个没了钱、没了靠山的丧家之犬。”老鬼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挥手让手下开枪:“给我杀了他们!谁杀了林默,我赏他五十万!”
枪声瞬间撕破夜空,子弹擦着林默的耳边飞过,打在铁架上迸出火星。林默侧身躲开,刀光贴着对方的枪杆扫过,“唰”地劈在他手腕上,血线喷在铁架上,滋滋渗进锈迹里。尖沙咀堂主带着兄弟们冲上来,钢管撞得枪托“砰砰”响,一个兄弟被枪击中肩膀,血瞬间染红了衬衫,却咬着牙把钢管砸在对方的头上,闷响里混着惨叫。李鹰的警察趁机围上来,枪声和喊杀声混在一起,震得工厂的铁皮屋顶都在颤,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打斗的人影上。
老鬼雄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后门跑,刚要拉开门,就被阿杰堵在门口。少年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钢管,额角的冷汗往下淌,绷带又渗红了一片,却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想跑?问过我手里的钢管吗?”老鬼雄骂了句“找死”,抬手就往阿杰的头上打,阿杰侧身躲开,突然将拐杖横劈过去,铁箍精准勾住老鬼雄的手腕,借着身体重量猛地向后一拧,“咔嚓”一声脆响,老鬼雄惨叫着跪在地上。阿杰举起钢管,刚要砸下去,林默的声音传来:“留活口,他还有用。”阿杰顿了顿,钢管狠狠砸在老鬼雄的膝盖上,“咔嚓”又是一声,让他再也站不起来,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陈九被救下来时,浑身都在抖,嘴里的胶带一撕下来,就哭着求饶:“林哥,我知道坤沙在香港的藏毒点,还有他安插在洪兴的卧底是谁我全说,求你饶我一命!”林默蹲下来,眼神冷得像冰:“我饶不了你,但法律会给你公正的判决。你欠洪兴的,欠那些被你害死的兄弟的,欠牺牲的警察的,都要一笔一笔还清楚。”陈九的哭声瞬间卡在喉咙里,瘫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回到总堂时,天已经亮了,朝阳从窗棂钻进来,洒在青砖地上。阿力带着兄弟们回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胳膊吊在脖子上,有的脸上缠着绷带,却都笑着说:“林哥,联英社的人都招了,是老鬼雄让他们砸的赌档,想逼我们动手,好让坤沙的人坐收渔利。”阿杰把那半块铜片还给林默,铜片上沾了点血,是他刚才和老鬼雄打斗时蹭上的。林默接过铜片,用袖口擦干净上面的血,轻轻放在供桌上,和龙头杖、血渍账本摆在一起,三件东西挨着,像兄弟们并肩站着。
阳光透过总堂的窗户,照在“忠义”匾额上,金辉刺眼得晃人。林默看着供桌上的遗像,阿坤和阿强的笑脸在光里格外清晰,仿佛在为他鼓劲。他拿起龙头杖,往地上一戳,声音传遍整个总堂,震得窗棂都在颤:“从今天起,洪兴不仅要守忠义,还要守规矩——不碰毒品,不害百姓,和警方合作,把香港江湖里的毒瘤,一个个连根拔干净!”兄弟们的吼声震耳欲聋,比任何时候都响亮,冲破总堂的木门,传遍了整个铜锣湾。
林默站在供桌前,怀里的铜片暖融融的,像是阿强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坤沙的威胁还在,香港的江湖还藏着无数暗礁,但只要兄弟们在,只要洪兴的规矩还在,他就不怕。远处的维多利亚港传来货轮的鸣笛声,响亮而开阔,新的一天开始了,洪兴的新局,也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