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二十,港交所云敲钟大厅的灯亮得刺眼。
李朝阳把工牌挂在脖子上,像往常那样先擦了擦二维码,再对准闸机——“嘀,众包骑手李师傅,今日已报到”。
可今天闸机没开,一只戴白手套的手拦住了他。
“李董,您得走红毯。”
李朝阳愣了半秒,才想起自己确实有个“董事”身份,只不过那身份此刻正被他一点点掐死。
大屏幕倒计时 10、9、8……
投行、券商、财经主播、敲钟嘉宾,全都站好了 c 位,只缺他。
镜头切给他,导播在耳机里喊:“李朝阳别愣着,笑一下就能上《时代》封面!”
他回头找电动车,才发现那辆开了九年的“小钢炮”被保安推到角落,车筐里还塞着两单没送完的盒饭——那是他早上五点接的早餐单,为了赶渡轮,没来得及送。
他把盒饭拎在手里,才往红毯走。
记者们愣住:市值 60 亿的上市公司创始人,拎着 12 块钱一份的青椒肉丝盖饭,边走边跟客户打电话。
“您好,实在不好意思,订单延误 37 分钟,系统自动给您补偿 8 元红包,我再私人贴 12 元,成吗?……对,是我本人,李朝阳,工号 。”
电话里的大姐骂了半分钟,最后噗嗤笑了:“算了,今天你们公司上市,当给你随份子。”
直播弹幕瞬间刷屏——
【全网最卑微董事长】
【ipo 当天还给差评买单】
【朝阳哥:上市敲钟不如五星好评】
……
倒计时归零,铜锣声响。
“朝骑科技”四个字在穹顶炸成金色瀑布,市值定格在 608 亿港元。
闪光灯亮成白昼。
李朝阳却低头在手机上点“送达”,把最后两单完成,才抬头看屏幕。
股价 3860 港元,换手率 28,市盈率 65 倍。
他脸上没有笑,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像送完一天最后一单,把电动车坐垫合上的声音。
投行负责人老周凑过来,小声提醒:“李董,锁定期 180 天,您 40 股份对应 243 亿,到时候一减持,您就真财务自由了。”
李朝阳摇头:“我不减持。”
老周以为他装,又补一句:“哪怕只卖 1,也够 6000 万,您还骑什么车?”
李朝阳把口袋里一张 a4 纸递给他,上面是提前签好的《不可撤销股权捐赠书》。
受益人:朝阳反诈公益基金会。
签字日期:昨晚 23:59。
公章、律师见证、港交所预备案,全部走完。
243 亿,0 元到账,全部捐掉。
老周手开始抖:“李董,您这是……”
李朝阳把盒饭塞给他:“趁热吃,青椒肉丝,12 块,我请。”
……
敲钟仪式后按惯例是 8 分钟媒体群访。
主持人递给他话筒:“李先生,恭喜您成为港股今年最年轻上市公司董事长,请问此刻最想说什么?”
李朝阳咳嗽一声,像清嗓,又像清脑子。
“我想说三点。
第一,今天起,‘朝阳盔’专利对国内 3 家小厂永久免费,谁想生产,图纸官网自己下。
第二,朝骑科技不设创始人办公室,我的工位在 17 层外卖调度区,明天开始,我继续跑单,单日 120 单,全年目标 45 万单,完不成,我自己扣自己工资。
第三,从我往下,公司高管禁止坐商务舱,禁止买头等舱积分,如果赶时间,可以像我一样骑电动车去机场,导航 42 公里,1 小时 18 分,比跑车快。”
全场安静三秒,然后炸锅。
闪光灯像机关枪,噼里啪啦。
有女记者尖叫:“李朝阳,你疯了?24 亿不要!”
他笑笑:“那本来就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是 30 万个骑手,是 区块里老 k 的遗言,是还困在园区没回来的 30 个人,是我爸靶向药报销完剩下的 80 万,是我媳妇纪录片票房 3 亿票房全捐之后剩下的零头。
我只不过把它还回去。”
……
当天下午,港交所收盘,股价飙到 45 港元,市值 71 亿。
李朝阳的个人财富栏,被各大行情软件直接改成“0”。
评论区最高赞:
“他敲的不是钟,是资本的脑门。”
……
傍晚,他坐地铁回到筲箕湾出租屋,先把昨晚泡的方便面吃完,再把今天没送的两单餐盒洗干净,摞在窗台上——那里已经摞了 183 个空盒,像一座歪歪斜斜的纪念碑。
林笙挺着 6 个月孕肚,在厨房煮姜汤:“媒体说你傻。”
“嗯,让他们说,反正我傻人有傻福。”
“福呢?”
“福就是今晚不用开业绩会,我陪你产检,顺便给咱娃跑个胎教单。”
他摸摸她肚子:“小子,以后你出生,爸送你两礼物,一是五星好评,二是零负债。”
……
夜里 23:11,美国《时代》周刊编辑部发邮件,封面人物确定:
照片是李朝阳拎着盒饭走过红毯,标题只有三个英文单词——
“zero billionaire”
(零元亿万富翁)
副标题:
“he returned 24 billion dolrs to society, then went back to deliver takeout”
(他把 24 亿还给了社会,然后继续送外卖。)
……
同一时间,云南边境,小黑屋改建的看守所里,虎爷戴着脚镣看新闻。
电视画面定格在李朝阳的笑脸。
虎爷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用沙哑缅语骂了句脏话,然后笑了:“这小子,比我还疯。”
……
深夜 2 点,李朝阳推着电动车出车棚,车后贴着一张新打出来的 a4 纸:
“今日目标:120 单,已完成 0,剩余时间 1420 分钟。”
他把手机架在龙头,打开导航,声音清脆:
“您好,新的订单已为您自动派发,起点筲箕湾云吞面,终点湾仔会展中心,预计 37 分钟,请尽快取餐。”
李朝阳拧动电门,车灯劈开黑夜,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城市最柔软的肚皮。
风里,他哼着跑调的老歌: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
尾灯远去,柏油路上留下一行浅浅的水渍,那是凌晨的露水,还是 24 亿蒸发后的回声,没人说得清。
只有电动车筐里,那张被风卷起的《时代》封面,隐约露出最后一行小字:
“他本可以拥有一切,却选择把‘一切’翻译成‘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