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李朝阳结束直播，把电动车推进“老 k 纪念网吧”后门。
他习惯在这里下播，因为网吧厨房有插座，老板答应他免费充电。
今晚数据离谱：同时在线 5128 万，弹幕把显卡烧到 87c，老板一边往机箱扔冰袋一边骂娘：“朝阳，你比挖矿的还狠！”
李朝阳笑笑，把今晚打赏的 47 万全部打勾“捐赠”，确认键一敲，服务器弹出提示：
“您已成功向‘朝阳反诈基金’划转 470，00000 元，备注：今晚的掌声留给受害者。”
他摘下话筒，刚想闭眼缓三秒，手机“叮”一声——
一条抖音私信蹦出来：
配图是他白天在人民医院门口扶父亲下车的偷拍，红圈标出他膝盖上的旧疤：
“看，缅北枪伤系化妆，胶水痕迹犹在。”
李朝阳叹了口气，把截图扔进“朝阳专案组”微信群。
三秒后，警方回了一个【收到】表情，外加一句：
“别回怼，别手滑，他们想要你乱。”
他听话，关机，拔电池，回家。
可网络没有下班键。
——同一时间，境外服务器，telegra 频道“虎爷归来”正在开群直播。
半小时裂变 6000 份，微博大 v【吃瓜诸葛】免费搬运，标题更狠：
“外卖单王惊天骗局：一亿流量如何榨干国民同情心？”
九宫格长图，页页带血。
第一页：李朝阳“中枪”出院照，对比 2019 年《战狼 2》幕后花絮，吴京同款血包。
第二页：无人机边境河夜景，配文“像素级 ps，云层重复三次”。
第三页：老 k 追悼会遗像，红字标注“ai 换脸，原主是美国程序员，github 可查”。
第四页：朝阳反诈基金 500 万支出明细，圈出“咨询费 80 万”——“洗进私人口袋”。
第五页：林笙纪录片《朝阳之路》票房 3 亿，箭头直指“夫妻档左手倒右手”。
第六页：最致命——
一张 4k 高清图：李朝阳在病房和云南刑侦副支队握手，背景电子钟显示 2025-08-17 15:44。
“警方配合演出？建议纪委查查保护伞。”
“我就说嘛，缅北那么好逃？”
“演英雄演上瘾了，下一步是不是带货防弹头盔？”
八点，品牌方“骑安科技”代言合作，股价闪崩 8。
九点，朝阳反诈基金支付宝通道被恶意举报，冻结。
十点，李朝阳出门跑单，刚上电动车，十几台手机围着他脸拍：
“朝阳老师，血包什么牌子？”
“肺癌父亲是不是演员？”
“虎爷给你多少分成？”
镜头几乎戳进瞳孔，他眯眼，拧把，电动车“嗖”地窜出。
没走十米，“砰”——爆胎。
人群爆笑，直播弹幕刷满“报应”。
——十一点，林笙把电话打进来，声音沙哑：“别回家，家门口被摆了花圈。”
李朝阳沉默三秒：“什么颜色？”
“白菊，中间是你的遗像。”
“帮我收好，遗像那张我挺帅。”
林笙哭腔一下炸开：“李朝阳！你给我正经点！”
他深呼吸，喉结滚动：“笙姐，我正经的事只有一件——把单跑完。现在回去，只会给邻居添堵。”
挂了电话，他推车进小巷，掏出备用内胎，蹲地补胎。
汗滴在轮胎上，瞬间蒸发。
背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戴鸭舌帽的少年递来一瓶冰可乐：“朝阳哥，别理他们，我信你。”
李朝阳没接，抬头冲他乐：“小兄弟，可乐 3 块 5，你赚几块一单？”
少年愣住，转身走，帽檐下掉出一张工作证——
李朝阳低头继续补胎，喃喃一句：“套路比胶水黏。”
有骑手发视频：因为李朝阳“造假”，顾客拒收外卖，投诉暴增，站点集体扣款。
视频里，一个兄弟把外卖摔在地上：“老子一天白干！”
弹幕飘过：“李朝阳，你赔我兄弟钱！”
舆论开始从“骗子”升级为“行业灾星”。
站长老何打来电话：“朝阳，站里 300 号人，再这么闹，我只能暂停你账号。”
李朝阳“嗯”了一声，挂电话，打开 app，把自己调成“离线”。
这是他 2025 年以来第一次主动下线。
——傍晚六点，城市上空闷雷滚滚，雨没下，人心先湿。
李朝阳回到老出租屋，楼梯口蹲着阿鬼。
阿鬼剃了寸头，眼神比回国那阵还清亮，手里攥着一摞 a4 纸：“哥，我查到点东西。”
进门，拉开台灯，a4 纸摊床板——
虎爷余孽的网暴时间线、ip 地址、钱包地址、境外水军报价表，一条比一条细。
“他们买量花了 120 万，分两批，一批在微博上热，一批在抖音降温，制造‘网友自发质疑’假象。”
李朝阳咧嘴：“出手比我捐得还大方。”
阿鬼压低声音：“更离谱的是，有人出了‘暗杀套餐’，50 万要你一根手指，带直播。”
李朝阳挠挠下巴：“我手指十根，能换 500 万，挺值。”
阿鬼急了：“哥！你能别闹吗？”
他收起笑，拍拍阿鬼肩膀：“兄弟，舆论这把刀，比园区电棍还疼，可原理一样——让你怕，让你乱，让你自己跳进深渊。我不接招，他们就没舞台。”
说完，他把 a4 纸一张张折成纸飞机，从窗口放飞。
纸飞机穿过霓虹，像一群白鸽撞进黑夜。
——夜里十点，林笙带着纪录片团队闯进来，摄像机红灯亮。
李朝阳愣：“干啥？”
林笙把台本往桌上一拍：“直播回应！再沉默，你就真死了。”
李朝阳摇头：“回应就是给他们递话筒。”
林笙红了眼：“那你想怎样？等死？”
他看向窗外，暴雨终于砸下，雨点像万颗钉子钉在玻璃。
“我想……去跑单。”
“你疯了？现在出去，会被围殴！”
李朝阳已经把雨衣穿好，拉起帽兜：“笙姐，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在吗’，我说‘马上到’。今天，我还得说——马上到。”
他推门冲进雨里，林笙追到楼梯口，被雨幕拍一脸。
摄像机里，只剩一个背影，和雨夜混成一片模糊。
——凌晨十二点，城市最空，雨最大。
李朝阳打开 app，把名字改回“李师傅”，上线。
系统弹窗：
他点“是”。
第一单：人民医院，靶向药，送达 7 公里，收件人——李建国（父亲）。
备注栏写着：
“儿子，爸知道你在路上，别急着飞，雨大，慢慢骑。五星好评，永远给你。”
李朝阳盯着屏幕，突然笑了一下，眼泪和雨水一起掉进嘴里，咸得发苦。
他拧电门，电动车冲进雨幕，尾灯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星。
——同一时间，微博热搜突然空降新词条：
暴雨街头，骑手俯身护住餐箱，一瘸一拐推车前行，镜头抖到看不清脸，只有背后四个反光字——
“外卖李师傅”。
配文：
“如果这是演的，我希望永远别杀青。”
评论区风向开始撕裂：
“卧槽，这雨是真的，我全身湿透了。”
“造假能造出十二级暴风雨？”
“黑子说话！”
——凌晨两点，李朝阳把药交到父亲手里。
老李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得像个孩子：“外面动静大吧？”
“不大，就是下了一场雨。”
“雨好，干净。”
李朝阳替父亲掖好被角，转身要走。
老李突然喊：“朝阳！”
“嗯？”
“别回头，往前跑。爸这里，永远给你五星好评。”
李朝阳没回头，抬手比了个“ok”，推门而出。
——凌晨三点，雨停，街面升起薄雾。
李朝阳站在医院门口，掏出手机，对着镜头，第一次主动拍下自己。
满脸雨水，嘴唇发紫，左眼下方一道新伤，是今晚爆胎时被车把打的。
他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一句话：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外卖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发送完毕，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跨上电动车。
天边，第一缕晨光像外卖箱里刚出炉的豆浆，微微烫手。
李朝阳拧动电门，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道银线，像把黑夜割开一条口子。
口子里，透出微红的天色。
他消失在街角，尾灯闪了两下，仿佛对这座城市说：
“别急着给我差评，订单还没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