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窖里的手(1 / 1)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手臂,骨骼碎片的推演在意识的虚空中戛然而止。不是我想通了,而是另一种更直接的刺激,强行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只手,粗糙、带着厚茧,正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地窖里依旧漆黑一片,但近在咫尺,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几乎贴在我面前。没有呼吸声,没有体温,只有那只手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出声。”一个压得极低的、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摩擦铁锈。

是那个留下纸条的人。

我僵在原地,大脑在瞬间的空白后飞速运转。他来了。不是通过纸条,而是亲自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情况有变?还是考验升级?

那只手松开了我的肩膀,黑影向后退开半步,几乎融入了地窖更深的黑暗里。然后,他朝地窖入口的方向,做了个极其简洁的手势跟上。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确认我是否愿意。仿佛这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撑著冰冷潮湿的地面站起身,腿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黑暗中,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我身上,锐利,审视,不带丝毫情绪。我没有犹豫的时间。留在这里,天亮后等待我的,很可能是王悍的“处理”。跟上去,至少眼前这个人,似乎对我的“思路”感兴趣。

我迈步,跟上了那个几乎无声移动的黑影。

地窖的木门虚掩著,外面没有守卫。黑影侧身闪出门缝,动作轻巧得像一片落叶。我紧随其后,踏出地窖的瞬间,一股带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地窖里那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聚落沉睡在死寂中。只有远处零星几点微弱的火光,大概是守卫的岗哨。黑影没有走任何一条明显的路径,他贴著建筑的阴影,穿过堆积如山的废弃物,脚步落点精准地避开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和碎玻璃。他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可怕。

我集中全部精神,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同时警惕著四周。每一次拐弯,每一次停顿,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我们避开了至少两处有守卫晃动的区域,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渐渐地,我们离开了聚落的核心区,朝着外围移动。脚下的地面从夯实的土路变成了松软的沙土,混杂着碎石。空气里的气味也变了,腐臭和烟火气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荒芜的、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前方,一片低矮的乱石堆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出轮廓。石堆边缘,弥漫着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雾气,像一层薄纱,贴着地面缓缓流动。这里已经非常靠近聚落的边缘,再往外,就是被称作“逻辑扭曲区”的危险地带,畸变体和不明的异常现象时有出没。

黑影在乱石堆边缘停下,终于转过身。

天边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勉强勾勒出他的身形。一个穿着磨损严重、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皮衣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的鹰隼,精准地锁定着我。

他没有自我介绍,只是用下巴朝乱石堆中央点了点。

“过去。”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许多。

我依言走过去。乱石堆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空地,地面是粗糙的砂石。他示意我蹲下。

“看。”

我低下头,借着熹微的晨光,仔细辨认。地面上,有一小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边缘不规则,渗透进砂石的缝隙里。血迹周围,有几道明显的拖拽痕迹,方向凌乱,但大致指向两个不同的方位一边是更远处一片黑黢黢的、疑似畸变体巢穴的土坡,另一边则延伸向乱石堆深处一个被巨石半掩的、幽深的坑道口。

“老李第一现场,”男人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按你昨天的思路,还原一下。”

考验。赤裸裸的、直接的现场考验。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和一丝本能的兴奋。地窖里的推演,纸条上的肯定,都是为了这一刻。他需要验证,我不是只会空谈,而是真的能在现场看出东西。

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痕迹上。血迹的形态不是喷溅状,也不是流淌状,更像是人体倒地后,头部或躯干伤口接触地面形成的泊状血迹,边缘有轻微的挤压扩散。说明受害者是在这里被击倒,短暂停留后又被移动。

拖拽痕迹。我凑近些,用手指虚划过砂石上的刮擦线。指向畸变体巢穴方向的痕迹,更深,更连续,砂石被翻起,像是重物被粗暴拖行留下的。而指向坑道口的痕迹,则浅得多,断断续续,有些地方甚至被刻意用脚抹过,试图掩盖,但在几块尖锐的小石子旁边,还是留下了布料刮擦的细微纤维,颜色很深。

伪造。

凶手在这里袭击了老李,然后伪造了被畸变体拖走的现场。但他不够专业,或者时间仓促,留下了指向真实藏尸地点的破绽。

我抬起头,看向那个一直沉默观察我的男人。“受害者在这里被袭击,钝器,可能是石块或者短棍,从侧面击中头部或颈部,导致他当场倒地。”我指著那滩泊状血迹,“他有过短暂的挣扎或抽搐,”我指向血迹边缘几处不规则的、指甲抓挠般的浅痕,“但很快失去行动能力。”

“然后,凶手开始伪造现场。他制造了拖向畸变体巢穴的痕迹,很深,很刻意,想把调查方向引向怪物袭击。但同时,他需要把尸体藏到一个短期内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所以他真正的拖行方向,是那个坑道。”我的手指移向那些更浅、更断续的痕迹,“他在这里处理得很匆忙,试图抹掉痕迹,但留下了线索。尸体很可能还在坑道深处,或者被掩埋在附近。”

说完,我等待着他的反应。心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男人石懿,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

“如果你要长期保存一具尸体不被快速发现,”他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问题,“在这个区域,你会选哪里?”

我愣住了。这不是关于现场还原的问题,这是关于后续处理?关于凶手的心理和计划?

我的大脑再次飞速转动。这个区域,靠近逻辑扭曲区边缘,畸变体活动,环境复杂

“不是坑道。”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了自己刚才的推论,“坑道虽然隐蔽,但如果有其他拾荒者或者畸变体偶然进入,很容易暴露。而且,坑道内的温湿度条件,尸体的腐败速度会很快,气味也会扩散。”

石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如果要长期保存”我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乱石堆,远处模糊的扭曲区阴影,最后落回脚下这片砂石地,“埋在这里,浅埋,用石灰或者大量干燥的沙土覆盖,加速脱水,延缓腐败。或者”我看向更远处那片弥漫着淡灰色雾气的区域,“扔进逻辑扭曲区深处。那里的环境异常,时间、空间可能都不稳定,尸体可能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消失’,或者腐败过程被扭曲,变得无法辨认。”

我说完了。这一次,石懿沉默的时间更长。晨光又亮了一些,能看清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和风霜的痕迹。他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浓烈的、类似工业酒精的气味飘散过来。

“坑道里是空的。”他终于说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三天前就被清理过了,只有一些老鼠屎和蜘蛛网。”

我的心一沉。我的推理错了?不,现场痕迹指向坑道

“尸体不在那里,不代表你的方向错了。”石懿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收起酒壶,“恰恰相反。凶手确实想把尸体藏进坑道,这是他的第一选择。但他后来改主意了,或者被迫改主意了。”

他蹲下身,用一根枯枝,拨开我刚才指出有布料纤维的那几块小石子旁边的浮土。下面,露出一点暗红色的、已经板结的泥土。

“血。”石懿说,“不是泊状血,是滴落血。量很少,但不止一滴。从坑道方向折返回来时留下的。”他站起身,枯枝指向那片淡灰色的雾气区域,“所以,他最后的选择,很可能就是你第二个答案逻辑扭曲区。那里是天然的垃圾场和坟场,什么东西扔进去,都可能发生‘合理’的变化。”

我看着他,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他早就知道答案。他带我来这里,不是让我找出真相,而是看我如何接近真相,看我思考的路径,看我面对意外问题时的反应。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为什么问我那个问题?”

石懿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这一次,那锐利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东西。

“因为凶手当时,也面临同样的选择。”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而他最终选了一条更麻烦、更危险的路。我想知道,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以及为什么。”

他顿了顿,晨光勾勒出他侧脸的剪影,显得格外冷硬。

“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追查这件事,”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住我,“到底是为了活命,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风穿过乱石堆,发出呜咽般的哨响。远处,那片灰雾缓缓翻涌,仿佛里面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他的问题,比任何现场推理都更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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