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第一场，四书三题必须作答。
剩下五经每经四道题。
一共七篇八股，外加一道策论。
周毅盯着题目思考好一会，才在整套第一场题目中琢磨出出题之人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第一场，四书义三题：
四书义第一题：“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需考生阐述，明德与亲民之间关系，并论“止至善”为学问之根基。
第二题：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论“礼”为诸德之节度，兼及礼乐与政刑相为表里。
还是没离开当年凉王造反、君臣之恩德界限的范畴。
第三题：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朱子注云：“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
试畅论心、性、天三者一贯之理。
考校四书五经基本功，在周毅看来既然第二题已经明确点了君臣礼乐、政刑表里，那完全可以再次带入凉王不遵天道，以至于礼乐崩坏，蛮人在中原境内大肆烧杀抢掠的史实。
四书义，出的净是这种以教化为主的题目。
要按照出题者思路作答，那不论答出什么水平，都在出题人设想范围内。
如何破题呢？
周毅想了一会，将四书义放到一边。
五经四题。
他只需要答本经易经即可。
《易?系辞上》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易?坤?文言》曰：“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
试畅论“洗心退藏”与“黄中通理”二者功夫之次第与境界。
《易?系辞》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又云：“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二说岂相悖耶？试畅论之。
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曰：‘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试言设险与利交相济之义
卧槽！
好难！
纵然易经相关书籍，周毅早已倒背如流，看了这些题目，还是感觉头皮发麻，虽然题目出处很快从脑海中检索出来，但如何破题，这几道题与四书义之间有什么联系？
都需要花时间琢磨。
既然整套五经四题的八股题目都能看见。
周毅索性将整套题目全部拆解开来，五经其他几道题：尚书：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请论禹之功在“成允”。
诗经：《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又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试言为臣者当如何调和“事君”与“恤民”。
春秋题：《春秋》谨严，一字褒贬。试以“赵盾弑其君”为例，论其“书法”之义。
礼记题：《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请阐发“天下为公”之旨。
周围考棚考生拿到题目后，都没有立刻动笔，这些人里有经验丰富的多次不中者，也有如周毅这般首次参加乡试者。本次乡试题目，徐稚虽然没能拿到完整一套题，
但大概的出题方向、中心主旨，他早就了解一清二楚，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专门进行训练。
题目落于纸上，果然如他所料。
与惠民、恢复民生，治理边境，如何有效抑制地方势力做大、不尊礼法违逆朝廷，为基本题纲。
类似难度的题目，徐稚已经在家中先生的带领下练过百八十道，因此找到破题思路并不难。他并非草包，之所以选择山西应考，是因为乡试太过重要，京城耳目众多，他考中院试前三名的文章一经贴出，朝中就已经有人质疑徐门利用权力之便为他谋私。
“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能有什么杰出的人才！”
徐稚择的也是易经。
不同于其他四门泛经，择易经想要读出名堂，不光要有超人一等的才学和脑力，还要有大量的金钱做铺垫。别的不说，就是一些偏门古籍，寻常考生连拓本都没有门路拿到，
更别说山西这等穷苦地方。
正信心满满地想着，徐稚眼眸骤然停顿，就见斜对面不过十步距离号舍的周毅，已经提笔开始书写，那下笔的态势，仿佛没有经过思考。
据徐稚所知，这小三元周毅择的本经不是别的，正是与他竞争的易经。
他竟是这般聪敏？
徐稚内心大为震惊。
第一场考试有三天的时间，发放考题后半个时辰，徐稚已经确定大半考题的破题思路，他停了下来，专注观察斜对面笔走龙蛇、书写不停的少年人。
几乎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周毅都在写。
乡试不同于其他考试，
尤其是像小三元周毅这样的热门人物，没有一个是脑子里装着水的。
倘若他真的天资卓绝，自己就算提前知晓考题方向，也考不过他？
蓦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顿时席卷全身，徐稚再不敢马虎，立刻警告自己收回思绪，重新梳理破题思路，务必慎之又慎、珍而重之。
可他不知道的是，
周毅根本没在答题，而是将所有考题不论五经哪一门，全都按照原文出处拆解了一遍。
整套题的中心主旨，原是惠民、恢复民生，借礼乐如何最大限度约束地方，从君主开始强调礼教，再到边境塞外如何治理
周毅勾唇一笑。
确定好出题人的思路，才能在此之上破题精妙，达到答题惊艳的程度。
既是关乎塞外与民生，
以礼乐为先，强调地方与中央的从属关系。
周毅放下笔开始思考。
他这一思考不要紧，对面的徐稚竟跟着也停了笔。
他搞什么鬼？
刚才不是一泻千里似的书写，现在怎么还停了？
周毅择的是易经。
易经第三题：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曰：‘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试言设险与利交相济之义
题目第一句“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出自《周易?坎卦》的《彖传》，
意思是君王公侯设置险要的关塞，用来守卫自己的国家，
讲的是军事防御的重要性，是“守”的智慧。
“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出自《周易?系辞传下》，
意思是驯服牛马，用来驮运重物、到达远方，以便利天下百姓，讲的是交通贸易的重要性，是“通”的智慧。
互市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