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不久，李进家的院门就被轻轻叩响了。侍女月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正是昨日从那处院子离开的李墨言和魏晓月。不过，月儿不认识她们。
“请问，李公子醒了吗？”李墨言微微欠身，语气客气，左腿的伤还没好利索，站着时仍有些不稳。魏晓月扶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却也藏着一丝感激。
二女看着月儿，客气的说:“我们是李公子的朋友，想求见李公子，烦劳姑娘通报一下！”
“醒了醒了，两位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月儿连忙侧身让她们进来等，然后转身往正屋跑去。
此时李进刚洗漱完毕，正坐在客厅里翻看前几日写的算学书稿，听到月儿说李墨言和魏晓月来了，有些意外，随即起身道：“请她们进来吧。”
很快，李墨言和魏晓月跟着月儿走进客厅。两人换了身干净的青色襦裙，虽不华丽，却显得清爽利落。李墨言的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那道因仇恨而显得锐利的眼神，此刻柔和了许多。
“李公子。”两人拱手行礼，态度比昨日恭敬了不少。
“坐吧。”李进示意她们坐下，凝芙端来热茶，笑着道：“两位姑娘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多谢夫人。”李墨言道谢，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微微一动。
自家人遇害后，她在江湖上漂泊七年，见惯了人心险恶，像李进这样萍水相逢却愿意出手相助的，实属难得。而今，更是没有一点挟恩图报的意思，更让她觉得心中感动。
“昨日多谢公子。”李墨言放下茶杯，郑重地起身拱手，“若非公子，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报仇。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李墨言万死不辞。”
魏晓月也跟着起身：“我也是！”
“不必如此。”李进连忙摆手，“马奎本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拿下他是分内之事。你们能报仇雪恨，也是天意使然。”他顿了顿，问道，“你们打算何时离开？”
“我们想等事情了结后，亲手了结马奎，再离开漳州。”李墨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家父家母的在天之灵，总要亲眼看着仇人伏法才安心。”
李进点头：“也好，正好钦差大人近日就到，到时候公审王岩父子，定会让马奎当堂对质，你们可以去旁听。”
“多谢公子告知。”李墨言感激道。
之后，三人闲聊了几句，李进看着她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就忍不住问道：“恕我冒昧，我一直很好奇，像你们这样的江湖侠客，平日里是如何维持生计的？”
前世看武侠小说时，他就总纳闷——那些侠客们动辄行侠仗义、浪迹天涯，既不种地也不经商，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李墨言和魏晓月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魏晓月性子活泼，抢先道：“公子有所不知，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我们平日里会做些‘劫富济贫’的事——那些为富不仁的恶霸，家里藏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们取些出来，一部分分给穷苦百姓，一部分留着自己用，也算两全其美。”
“除此之外，还能抓些官府通缉的要犯。”李墨言补充道，“朝廷对有些重犯会悬赏，抓到后去官府领赏，也能换些盘缠。像马奎这样的江洋大盗，悬赏就有五百两呢。”
李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笑着摇了摇头：“这般日子，看似洒脱自在，却也提着脑袋过活，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墈书屋晓说旺 嶵辛章劫耕薪快两位姑娘有这份胆识和侠义，真是让人敬佩。”
“公子过奖了。”李墨言淡然道，“不过是看不惯那些恶行，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这世道本就艰难，若人人都只顾着明哲保身，那穷苦人就真的没活路了。”
这话像是说到了李进心坎里，他不由得点了点头：“姑娘说得是。我也一直觉得，这世道不该是这样的。普通人勤勤恳恳过日子，凭什么要被权贵肆意欺压？还有，更重要的是，凭什么我们底层百姓，连性命都成了自己不能做主的了？这世道，本不该这样的。”
他心念一动，然后看着李墨言和魏晓月，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恳切：“我想做些事，想要改变这一切。不求一蹴而就，只需要循序渐进。做成之后，不求人人大富大贵，至少能让普通人活得有尊严些，不必再提心吊胆，任人宰割。”
李墨言和魏晓月都愣住了，她们没想到李进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有如此志向。魏晓月眼睛一亮：“公子若真有此心，我们姐妹愿意相助！”
“好！”李进心中一喜，像是找到了知音，“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三人越聊越投机，从江湖趣闻聊到民间疾苦，从官府弊病聊到未来打算，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聊到兴起处，李进忽然想起她们的住处，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城南的客栈。”李墨言答道。
李进沉吟道：“我家院子大，现在就我和内人，还有两个丫鬟住着，空房间不少。你们若是不嫌弃，不如搬来住？一来能省些房钱，二来彼此也有个照应，等公审时一起去，也方便些。”
魏晓月眼睛一亮，正要答应，却被李墨言拉了一下。李墨言看着李进，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打扰公子？”
“无妨。”李进笑道，“朋友之间，不必见外。再说你们武艺高强，住在这里，我还能多几分安全感呢。”
李墨言见他是真心相邀，便不再推辞，拱手道：“那我姐妹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公子收留。”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们相信李进的人品倒是其次，主要是，她们最近手里也不宽裕，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男女之别？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事。在她们眼里，只要守住本心，管其他的。而且，本来她们也不认识周围的人，所以行事上，自然也就尊随本心。别人想说闲话，也要先认识她们啊，不是吗？
说定后，魏晓月立刻回客栈收拾行李，李墨言则留下和李进继续闲聊。
就这样，李进家多了两位特殊的客人。接下来的几天，李进专心在家编辑算学书籍，将之前讲过的加减乘除、竖式运算、分数小数等内容分门别类，整理成册，还配上了通俗易懂的例题和插图，方便初学者理解。比如，小明一次煮三个鸡蛋，五次煮几个。比如，小红一壶茶能倒五杯
李墨言和魏晓月则帮着家里做些杂事，偶尔指点几女和李进几招防身术，院子里时常传来她们的笑声，倒也添了不少生气。林盼儿性子温婉，凝芙爽朗大方，很快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四女时常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七天后的清晨，李进正伏案疾书，将最后几页书稿誊写完毕，赵延祁和赵延宇就来了。
“李大哥，好事！”赵延祁一进门就喊道，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钦差昨天到了，今天就会审王岩和王轩父子，我爹特地让我们来请你去旁听！”
赵延宇也点头道：“马奎的供词已经核实得差不多了，还有陈三郎、胭脂铺掌柜等人证，另外，王岩父子想要化妆逃跑，被我们抓了，昨天已经抄了王家，掌握了不少罪证。这次定能让他们父子认罪伏法。”
李进放下笔，心里涌起一股激动。筹备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最后的时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我这就收拾一下，咱们走。”
凝芙连忙拿来外套给他披上，叮嘱道：“早去早回，别太累了。”
“放心吧。”李进笑着点头，又对李墨言和魏晓月道：“你们也一起去？”
“自然要去！”李墨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亲眼看着仇人伏法，是我这些年唯一的念想。”
魏晓月也用力点头：“嗯！”
一行人走出院子，阿七带着护卫早已等候在门口。阳光正好，洒在街道上，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李进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往前走去。
赵延祁和赵延宇跟在他身边，李墨言和魏晓月紧随其后，护卫们则远远跟着，形成一个松散的保护圈。
知府衙门就在前方不远处，此刻门前已经围了不少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显然是听说了今天要公审的事。人群中时不时传来愤怒的咒骂声，多半是在痛斥王岩父子的恶行。
李进看着那些百姓脸上或愤怒、或期待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沉重。这场审判，不仅仅是为了冬瑶母女，为了陈三郎，为了李墨言全家，更是为了所有被王岩父子欺压过的百姓，为了他们心中那点微弱的正义之光。
他定了定神，加快脚步，朝着知府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