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冬家酒楼重新开张,虽未大肆张扬,却也收拾得窗明几净,透著一股洗尽铅华的素净。兰兰雯茓 更新嶵全李进赶到时,赵延祁、赵延宇和侯云骁已经到了,正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里说话。
“李大哥,这里!”赵延祁挥着手,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她今日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少了几分郡主的骄矜,多了几分少女的明媚。
李进推门而入,拱手笑道:“来晚了,抱歉。”
“不晚不晚,我们也是刚到。”赵延宇起身让座,“坐下说,周姑娘说亲自下厨,让咱们尝尝她的手艺。”
侯云骁也点头附和:“早就听说周姑娘的厨艺好,今日可得好好尝尝。”
四人落座,小二很快端上了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热的米酒。窗外阳光正好,洒在桌面上,映得杯盏发亮,气氛倒是轻松。
闲聊了几句工厂的近况,赵延祁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李大哥,王轩那事,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王轩,雅间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李进抿了口酒,将冬瑶所说的“草菅人命”和王轩的恶行简略说了一遍,末了道:“这种人渣,若是不除,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
赵延宇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起来,我和云骁能处到一起,就是因为他性子直,不像其他勋贵子弟那样,把人命当草芥。”他看向侯云骁,“你还记得去年城南那桩案子吗?知州家的公子,把家里的婢女活活打死,最后也不过是拿些银子了事了。”
侯云骁脸色沉了沉,接口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奴仆、侍婢的性命,根本不算什么。只要签了卖身契,主家想打想杀,官府从来都不会多过问的。就像王轩那样的,就算真把人折磨死了,他爹一句话,也就能压下去。”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赵延祁愤愤不平地拍了下桌子,“我爹常说,权势是用来护佑百姓的,不是用来作威作福的。微趣小税 首发可偏偏就有那么多人,拿着权势当作恶的资本!”她叹了口气,“可这规矩已经沿袭了几百年,盘根错节,不是咱们想改就能改的。”
李进沉默了。他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等级压迫竟到了如此地步。一张卖身契,就等于把性命交到了别人手里,生杀予夺,全凭主家一句话。如此想来,冬瑶母女的恐惧并非没有道理。
“照这么说,咱们连草菅人命这种事都没法追究?”李进不甘心地问。
赵延宇点头:“难。那是他家里的私事,只要没人告到官府,或者告了也被压下来,谁也没办法。除非他动了不该动的人,比如其他人的家眷,那才有可能扳倒他。”
赵延祁也道:“而且冬家的事,他是借着‘株连’的由头,明面上挑不出错处。就算咱们知道他是公报私仇,也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
李进端著酒杯的手紧了紧,心里一阵憋闷。他忽然想起现代社会的法律,虽不完美,却至少有“人人平等”的雏形,何曾见过如此赤裸裸的阶级压迫?
“果然,不管什么世道,普通人都是最难的。”李进低声感叹,“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身,最后却连性命都由不得自己。”
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他可以做些什么?比如,推动律法的改革,至少让那些奴仆也能有基本的生存保障。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著蛋,眼下还是先解决王轩的事要紧。
“不说这些丧气话了。”李进定了定神,换了个话题,“我听说知府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银子,王轩买个‘湛洲书寓’就花了五万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爹王岩有没有贪赃枉法的可能?”
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侯云骁放下酒杯,说道:“李大哥,你是刚入这圈子,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这世上,不贪污的官有吗?有,但太少了,每一个都得青史留名,还得有天大的运气才能善终。王岩?他可算不上。”
赵延宇也道:“漳州这地界,谁不知道王知府油水捞得足?去年修河堤,拨下来的银子至少被他克扣了进一半,最后都没有证据,据说上面也有人收了钱,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
李进心里一动:“既然如此,咱们从贪腐入手,扳倒王岩,王轩自然也就完了。”
“哪有那么容易。”赵延祁泼了盆冷水,“贪污这种事,可大可小,早就成了潜规则。只要做得不那么过分,没人会真的较真。而且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查的是王岩一个,背后可能连着不知道多少官员,甚至朝中的大佬也在其中。到时候别说是扳倒他,咱们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侯云骁点头附和:“云骁说得对。就拿河堤那事来说,上面派来查的人,收了王岩的好处,回去就说‘查无实据’,谁还会追究?”
李进皱起眉头:“照你们这么说,他势力大,就没人能治他了?就算不查贪污,查别的罪证,也会被人拦著啊?”
“那倒不一样。”赵延祁摇摇头,“贪污是潜规则,大家心照不宣;但要是犯了通敌叛国、谋逆之类的大罪,那就没人敢保他了,那是触碰了朝廷的底线,没有哪个傻子会往上靠。可惜王岩没那么傻,这种事他也不会沾。”
雅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有些沉闷。李进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里有些不甘。难道就任由王轩这种人渣横行霸道?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赵延宇忽然开口,看着李进笑道,“李大哥,你是不是钻进死胡同了?就王轩那种性子,嚣张跋扈惯了,你说他没做过其他出格的事,谁信?只不过都被他爹压下去了而已。”
李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从其他事情入手?”
“对。”赵延宇点头,“他仗着他爹的势,肯定做过不少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的事。咱们多在城里打听打听,说不定就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那些被他欺负过的人,未必就甘心咽下这口气,只是没人敢出头罢了。”
李进眼前一亮。是啊,他怎么没想到!他一直盯着“草菅人命”和贪腐这两件事,却忘了王轩这种人,平日里作恶多端,肯定留下了不少把柄。只要找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让他付出代价。
“还是延宇兄想得周到!”李进拱手道,“多谢提醒。”
“客气什么。”赵延宇摆摆手,“都是朋友,帮你也是应该的。”
赵延祁拍了下手:“吃完饭,咱们就分头去打听!我去城西的胭脂铺问问,哪里我熟悉,那些老板娘消息灵通得很;云骁去军营附近转转,说不定有士兵知道些什么;我哥去茶馆酒楼,那里人多口杂;李大哥你”
“我就在这附近酒楼茶馆问问。”李进接口道,“而且,妍妍姑娘的酒楼刚开张,来的都是老主顾,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而且,酒楼茶馆的小二,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
众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纷纷点头。
正说著,周妍妍端著一盘热气腾腾的糖醋鱼走了进来,笑道:“各位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合不合口味。”
“妍妍姑娘辛苦了。”赵延祁笑着起身帮忙,“我们正说要在城里打听些事,还想麻烦你叫个小二上来问问呢。”
周妍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叫王二,他在这酒楼待了五年,城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短褂、手脚麻利的小二跟着周妍妍走了进来。这小二约莫二十岁年纪,脸上带着机灵的笑,看到李进等人,连忙躬身行礼:“小人王二,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王二,不用多礼。”李进示意他坐下,“我们找你,是想问问你,对知府家的公子王轩,了解多少?”
王二听到“王轩”的名字,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似乎有些忌惮。但他看了看李进,又看了看周妍妍,见周妍妍点了点头,才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是想问王公子的哪方面?”
李进见他这反应,心里更有底了,温声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我们就是随便问问,不会让你为难的。”
王二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要说这王公子在咱们平户县,名声可不好听。小人知道的,就有好几桩事”
他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在争吵。众人都愣了一下,看向窗外。
王二也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好像是有人在楼下闹事?”
周妍妍皱起眉头:“我去看看。”
李进却按住她,对王二道:“你继续说,楼下的事,让其他人去处理就行。”说著,李进给了赵延宇一个眼色。
赵延宇心领神会,起身下楼。
王二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李进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忐忑,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慨。
雅间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二的话上,等着他说出那些被掩盖的秘密。而楼下的喧闹声,似乎也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暂时被他们抛在了脑后。